任谁路过都看不出，他用着那副和蔼的面庞在说着什么法外狂徒该说的话。
  老田一向信奉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跟其他票贩子不一样，别人寻找交易地点都是找越偏僻的地方越好，但他尤爱繁华地带，比如国营饭店外或者百货大楼前面。
  今儿个来华侨商店他也是头一遭，那小姑娘一来他就注意到她了，直觉告诉他，今天的大单子来了。
  钟莹莹：“你怎么证明？”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钟莹莹并不害怕这老头会对自己做什么。
  方才她去华侨商店，还没进去，就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
  没有外汇票人家连进都不给她进，更别提想看里面有什么商品了。
  她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一直没见有人往里进。
  她都做好今天下午要无功而返的准备了，这老头就自己找上来了。
  钟莹莹不禁想到，难不成她今天真的这般好运，想干什么都能心想事成。
  老田见钟莹莹不信自己，他也不生气，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在钟莹莹眼前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什么？”
  钟莹莹定睛一看，那赫然是一张崭新的外汇票。
  这老头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还挺有本事啊。
  钟莹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换？”
  老田伸出两根手指：“两块钱换一张。”
  钟莹莹：“太贵了，便宜点！”
  正常一张外汇票兑换本国货币是一比一，一张相当于一块钱。
  但外汇票难得，普通商店很难买到进口货和高档商品，人们私下换票指定是要以高于它本身的价值兑换的。
  不过钟莹莹觉得再高也不会直接高到翻了一翻，这老头八成是看她年纪小，唬她呢。
  老田压低声音：“一块八，不能再低了！”
  原本以为碰上个脸嫩的，能好好宰一笔来着，嘿～没想到看走眼了，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会砍价。
  钟莹莹：“一块五，能换就换，不能换就算了。”
  她不是冤大头，也不是非得去华侨商店买东西。
  老田感觉牙花子有点痛，这价格砍的，老田利润空间直接缩水了一大截。
  不过也不赔本，还有的赚，今天在华侨商店门口守了半天，也就守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老田一咬牙，干了。
  “行，换了！下午你是第一单，图个吉利，你要多少？”
  钟莹莹反问他：“你有多少？”
  华侨商店里面都是高档货，价格自然不低。
  来都来了，钟莹莹不可能进去之后买点小东西就走了。
  老田：听着口气，还真是个大主顾啊，果然，他的直觉没有欺骗他。
  他怕生意跑了，赶紧道：“我这一共有四十五张，你给我六十七块五就行！”
  钟莹莹：“六十七吧，你给我抹个零！”
  老田有些心塞：“你这也忒会砍价了吧？抹零直接抹掉五毛，我得赚多长时间才能赚到这五毛啊！”
  钟莹莹：“薄利多销嘛，叔你开了这一单，后面生意指定会滚滚如潮水般汹涌，赚个盆满钵满的～”
  老田冒着被警察抓的风险出来当票贩子为的是什么？当然是赚钱。
  钟莹莹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以往人家跟他砍价，都会说他的票换不出去，不如便宜换给自己。
  钟莹莹还是第一个跟他砍价，并且祝福他赚个盆满钵满的。
  老田拉住钟莹莹的胳膊：“老妹儿，就冲你这话，哥今天把这个零给你抹了！”
  他觉得叔有点老，自动给自己降了一个辈份。
  “我们去那边的公厕边上换，你把钱数好了，然后我再过去，直接一手交票一手交钱，你看成吗？”
  钟莹莹点点头：“可以。”
  她不怕这老头给她耍心眼子，有金手指在呢，高传家她都能收拾得了，还怕其他人？
  好在老头没有耍花招，两人在气味有些‘芬芳’的公厕外完成了交换。
  钟莹莹拿着换来的外汇票大摇大摆的进了华侨商店。
  刚一进店她就被里面的商品给迷的找不着北了，好多好吃好玩的啊。
  铁盒装的巧克力在陈列柜里直接摆了一整排，小袋的烘焙过的咖啡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坚果馅儿的大列巴……额……硬的能砸死个人？好像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钟莹莹努力把看见大列巴产生的怪异思绪从脑子里甩出去，继续专心致志的欣赏商店里的货品。
  忽然，她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小小的塑料包装上写着英文标识，那不是卫生巾吗？
  钟莹莹有些好奇这个年代的卫生巾会是什么样的。
  她开口问柜员：“你好，这个多少钱？”
  柜员：“三张外汇票一包！”
  钟莹莹：“打扰了。”
  演都不演了，这简直是把人骗进来杀。
  她只换到四十五张外汇票，如果拿来买卫生巾，那她的腰包会直接瘪下去一大截。
  毕竟卫生巾这种东西是她每个月都要用的消耗品，一买不可能只买一包。
  一个月用两包的话，一年就是二十四包，光卫生巾就能花掉一百多块钱，都够普通人家一年多开销了。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粉红税都高的离谱啊。
  钟莹莹暂时没有富裕到能够肆意挥霍的程度，她还是继续用她自己自制的‘卫生带’吧。
  店里还有很多她之前在百货大楼里没有见到的东西，比如说写着老大哥语言的收音机，大背头电视机……还有那个百货大楼只剩下一台大电风扇，在华侨商店里有很多。
  就是这个价格嘛……百货大楼里面卖八十块外加十三张工业票，到了华侨商店这块，虽然不要工业票，但是价格直接翻了一倍，要一百六十张外汇票才能买到。
  怪不得这摆了一大堆没人买呢，这个价格对比，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吧！
  逛了一圈，钟莹莹发现这里面卖的东西，电器类的动不动就以百计价，她那贫瘠的外汇票能买到也就只有那些吃食了。
  巧克力种类还挺多，有黑巧，白巧，还有榛子黑巧，花生白巧。
  钟莹莹偏爱黑巧的香醇，所以直接pass掉了所有种类的白巧。
  十张外汇票一盒的巧克力，她要了三盒，两盒纯黑巧，一盒榛子黑巧。
  剩下十五张外汇票她买了一斤半的咖啡豆，她实在是被店里的那个咖啡香味给勾引到了，所以才花了手头仅有的票去买了这些咖啡豆。
  付完款从裤兜里掏出之前在百货大楼买东西柜员赠的牛皮纸袋把买的巧克力还有咖啡豆装进去，钟莹莹才走出了华侨商店。
  出来的时候，跟她换票的那老头已经不在了。
  钟莹莹换了个地方用收奶粉的方式，把巧克力和咖啡豆收进空间后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买了咖啡豆，没有工具，要怎么萃取咖啡啊？难不成让她生嚼咖啡豆？她牙口没那么好。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买都买了，她总能想到办法的。
  逛完华侨商店，天色还早，她便继续拎着那空空如也的牛皮纸袋在大街上四处溜达。
  又百无聊赖的转悠了一圈，钟莹莹没什么收获，反而给肚里中午吃的那碗面给消化的差不多了，她又饿了。
  不是很想去国营饭店，她突然想到一个小馆子，兴荣馆，宋茹还没结婚之前带她去过的那家私房菜馆。
  钟莹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那边还开不开了？”
  公私合营后，很多私房多小饭馆都直接倒闭了。
  钟莹莹希望那家小馆子能挺过来，千万不要关门了啊，最差她也希望对方是直接转为公家的国营饭店。
  毕竟他们家的糟卤是真的很好吃，钟莹莹一想起那个味道，就口水直流。
  有着金手指庇佑，钟莹莹艺高人胆大，直接一个人循着记忆去了宋茹带她去过的那个巷子。
  那边的变化挺大的，其中最明显的地方就是之前她的挖宝地，赵擎家昧来的那小破院子，在赵家人被宋冬宇设计去北疆后，那小院子就被街道办的人以危房的名义给推平了，后面他们又在原地另起了一座小院，直接充做他们的办公场所了。
  越过街道办的办公室，来到兴荣馆的旧址，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钟莹莹虽然早有预料，但仍旧感到很失落。
  吃不上好吃的了，她蔫头耷脑就要往回走。
  中间也不知道是哪个拐弯拐错了，她没拐回大街上，反而是又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她正想去找个人问路，却看见了一个小少年背了一背篓的果子在悄悄的展示给一个老婆婆看。
  她侧耳去听，就听见对方在说：“婆婆，真的不能在便宜了，这都是我奶奶自己种的，你尝尝，你换了绝对不后悔。”
  第15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