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29      字数:3703
  
  玉梳佯装生气地拍了一下梁照儿,“呸呸呸,还没开张呢,就
  这般说丧气话。”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散了。
  送走了大家,梁照儿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想着食肆日后的经营方向。
  普通百姓还是遵循朝饔夕飧,一日两餐的生活模式。码头边货卸货的脚夫们一大早就得做力气活,寻常简单的早餐下肚,只怕还没到傍晚用完餐,工人们就已饿的眼冒金星了。
  三餐制虽在汴京这些达官贵人们多的城市里盛行,但寻常农户一劳作就是一天,根本顾不上吃午饭。
  梁照儿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先在食肆里提供早餐。
  胡思乱想着,梁照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不知睡了多久,她听见外头有人叩门。
  梁照儿开了门,看见面前齐刷刷地摆着十几张凳子,愣了半晌。忽而她感觉脚上一阵温热,低头一看,只见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睁盯着她。
  “哪来的松狮犬?”梁照儿惊呼一声,将面前这只米白色的肉团子抱进怀里。
  张龙从凳子后头出来,露出满口的大白牙道:“昨日言语间是我唐突,对不住娘子了。一大早我就从羊巷李木匠那买了不少凳子,想来够用了。这松狮是去城西那家狗舍仔细挑的,我捏了捏,它的爪子厚实,骨头也结实,日后肯定长得高,能看家护院。”
  伸手不打笑脸人,梁照儿连忙迎了他进来,笑着说:“难为大哥跑这一遭,快进来喝盏茶,歇歇脚。”
  第9章
  张龙欢喜地连喝了三盏茶,才恋恋不舍地从食肆出来。他刚一出来就撞上了背着包袱的崔璋和蔡宣季。
  “见过小官人。”张龙见到崔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崔璋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未应答。
  张龙见崔璋没接话头,也全了礼节,正身退了好几步才转身往崔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不进去瞧瞧吗?好不容易寻到她住处。”蔡宣季努了努嘴,语调轻快地问道。
  崔璋掀开薄薄的眼皮,低头敛下眼下的乌青,他近来寝食难安,人也熬得削瘦了不少。
  “她这儿人来人往的,也不缺谁,”崔璋顿了顿,声音中透着疏离,“再说已是前尘往事,何故诸多牵扯。”
  他时而回想起那日在小吃摊前冷然拒绝的模样,心绪都难以平静。
  究竟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她?
  是伏在榻边哀婉柔弱的她,还是站在台阶上泼辣带刺的她,还是小吃摊前冷静理智的她?又或者说这些都不是……
  但毋庸置疑的是,梁照儿比自己聪明,早早地勘破了崔家一片祥和下的各怀心思,为自己谋划出路,而兄嫂却想把自己赶到乡下老屋自生自灭。
  自己却还在她面前讲哪些不着调的话,想及此处,他面上一阵羞赧。
  “只当去给人家送生意,还有不让进的道理?”
  蔡宣季实在看不懂崔璋这人,自己偷偷在马厩里头听张家两兄弟闲话得知了梁照儿如今的住处,巴巴地赶来却又不肯进。
  崔璋一把拎住欲往里进的蔡宣季,朝渡口走去,“别误了时辰回书院。”
  忽而梁照儿感觉福至心灵,仿佛听见了蔡宣季那略带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她顺着窗朝外望去,却只瞧见满地翻黄的银杏叶。
  她送走了张龙后,在靠近渡口的那侧窗户前支起了天幕,又将一只小炉灶拖到外头去,架上蒸笼。
  早餐的通常是饼店,油饼店卖蒸饼、糖饼之类的,胡饼店则卖宽焦、侧厚等品种。梁照儿仔细伏在案前将去羊巷李木匠那儿做好的招牌擦拭干净,挂在案前。
  三个招牌上分别写着:胡饼、馎饦、热干面。
  她想起后世江城也是两江交汇之处,码头繁多。船工和脚夫劳动强度大,需要快捷又饱腹的食物。热干面就很适合,一碗能在胃里顶到下午,她又按照江南一带喜欢的口味调整了热干面的调味。
  一切准备就绪后,梁照儿抱着狗早早地上了二楼歇息。她平日里瞌睡就多,不睡够时辰总感觉脑袋不清醒,这下为了早起只能更早睡觉。
  土松犬一点儿不认生地窝在她膝上伸了个懒腰,小身子翻了过去四脚朝天。
  “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梁照儿揉了揉它的肚子笑着说,“就叫大黄吧,大黄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治病,开的花也漂亮。”
  大黄似乎听懂了梁照儿的话,扑通一声翻身下来,乖顺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秋日清晨凉风似水,四下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几声橹声。梁照儿放弃了从前常穿的襦裙,换上关大娘给她新做的粉紫云纹窄袖衣御寒。
  三声叩门声响,梁照儿刚抬下门闩推门,大黄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大娘怎的来了?”梁照儿看清来人便笑着说。
  大黄摇着尾巴围着关大娘转圈,嘴里还哈着白气。关大娘拍散了身上沾的雾气,指着大黄笑道:“哪来的狗?”
  梁照儿道:“张家大哥送来的。”
  “他倒是个有心人,”关大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那些饼店都是赁了好几个奴仆在锅前不停地炸饼,想你头一天忙不过来,我在家也是无事便来帮帮你。”
  说罢,她帮着梁照儿将掸好的面条拿出去。
  时辰尚早,往来的人群除了上值的官员,就是漕船上的脚夫和商贾。
  不过有些品级和家底的官员都会依“东富西贵”的说法住在城西边,此刻从东边去上值的官员大部分也都是基层公务员。
  才刚上任的九品司士参军李鸿下了船,皱眉看着被沾湿的衣角,心中正烦闷,一股香味却钻进了他的鼻腔。
  他沿着香味望去,发现渡口边头一家原本门窗紧闭的食肆又开了门,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的娘子腰上系着围裙,正用一双长筷子在锅里炸胡饼。
  “这位官人可要试试?”梁照儿见面前李鸿身着官袍,连忙问道。
  她瞧着官袍的颜色便知来人官职不高,可官再小也是官,不失为一个行走的活字招牌。
  古代的营销也不少,例如汴京城里的樊楼,是有官方背书的正店。其余酒楼食肆也纷纷打出某某诗人或某某官员认证。
  听说汴京城里有一厨娘,做鱼羹堪称一绝,连官家都曾夸过,一时间风头无两,赚了不少银子。
  李鸿指了指招牌,问道:“热干面是什么吃食,从前好似从未听过?”
  梁照儿拉出一把过了油的澄黄色面条,丢进一直烧火煮着的滚水中,略微一烫便用漏勺捞起面条倒入碗中。
  她熟练地拨开面前的调料罐,依次加入盐、醋、酱油、蒜泥和少许糖,紧接着加了一小勺芝麻酱,笑着说:“是新研究出来的,还请官人赏光替奴家一试,将其拌匀便可用了。”
  芝麻酱的味道浓厚,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围上前来。
  李鸿才上任,正是偶像包袱重的时候。只见他轻咳了一声,端起了碗将均匀地芝麻酱裹在每一根面条上。
  他慢条斯理地用完,起身到案前,“这位娘子,多少钱?”
  梁照儿一愣,随即说:“五文钱。”
  李鸿将五文钱放在桌上,转身翩翩而去。
  梁照儿在后面喊了他一声,小声说:“你嘴……忘擦了。”
  一旁的人听见一碗面条只要五文钱,瞧着便宜,也上前要了两碗。可无一例外,吃完皆是一语不发地放下钱走了。
  是觉着好吃还是不好吃?
  梁照儿心中也纳闷,关大娘回头冲她喊道:“一份胡饼!”
  她应了一声,连忙净了手,从锅里掏出一个煎的双面金黄的胡饼用纸一包递给顾客。
  那顾客双手将饼一掰,还流着汤汁的肉馅就蹦了出来。
  肉馅是肥瘦相间的羊腩肉用八角、香叶、花椒、桂皮等香料粉腌制后煮熟剁的碎碎的,为了丰富口感层次,梁照儿还加了花生碎,吃起来绵软中带着酥脆和坚果香。
  “好吃,好吃。”顾客连说三声。
  可等梁照儿看见忙活了一早上的营业额时,对顾客说的“好吃”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见有多少银子进账啊!
  关大娘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地说:“胡饼卖的最多,一早上卖出十七个;馎饦和热干面都不行,一个卖了三碗,一个卖了四碗。”
  梁照儿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早上的营业额,几乎跟关
  大娘异口同声道:“八十九文。”
  若是照这个盈利趋势,算上各类成本和房租,连收支平衡都显得勉强。
  关大娘宽慰道:“万事开头难,你的手艺好,慢慢来,总有出头之日的。”
  梁照儿一下子泄了气,坐回椅子上苦笑着说:“多谢大娘,倒是我想的简单了些。”
  前头摆摊做得太顺了,几乎让她都忘记了做生意本就有起有落,过分自信地以为盘下店铺开食肆也能做的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