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播嘛，很多文化程度都不高，签约的时候根本不懂，傻呵呵就被忽悠进来了，以为是挣钱，结果是被卖了还要数钱。大哥说什么就得干什么，成宿成宿不睡觉也很正常，哪怕去医院开了证明，出来也要挨骂。”
  【真的吗，不是说黄鸭娱乐氛围很好吗】
  【主播是不是在黄鸭娱乐干过啊，想报复老板的吧？】
  【黄鸭娱乐氛围差得很，我之前在那干过，老板就一周扒皮，签了都难退，想要解约要么交钱要么考上公务员】
  【不至于吧，我看那些网红关系都挺好的啊，还一起出去旅游什么的呢】
  【等等，这些到底和邓骚扰桑若若有什么关系，扯偏了吧？】
  季流景盯着屏幕，笑容仍在她的脸上，眼底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尖芒。
  “因为这就是桑若若之前经历的生活啊，就算是个背景知识吧，给大家讲讲，免得后续剧情听不懂。”
  她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笑脸，这模样是很容易招人喜欢的，因着没有什么尖锐之色，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听她多说说话。
  此刻她说完了，问：“桑桑，我说的对吗？”
  桑若若的心已经跳了半天了。
  网友一般都叫她若若，但她总觉得对面的女孩已经看出了她的真名，她每叫一声桑桑，就好似有个棒槌在她心上重重砸一下。
  桑若若勉强笑了笑，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什么。
  她希望对面能说出什么，又恐惧对方会说出什么，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在她脑中交织回荡。
  这个“宇宙超A美少女”究竟要做什么？！
  她想搞邓志诚？
  桑若若的大脑还没完全回过神，嘴却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你继续说好吗？”
  【你继续编好吗】
  【主播居然没反对，不会是真的吧】
  【说不定就是联手炒作呢，楼上还是太年轻了】
  就在这时，一条弹幕突兀地闪了出来：
  【我能作证，邓志诚确实人不行，我之前在黄鸭娱乐干过，因为我本科学历，所以合同没太坑我，但他是真的喜欢揩油，我实在受不了了，考公上岸跑了】
  有人反问：【你是谁啊？编的吧？】
  【考公上岸离开黄鸭娱乐，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不会是小晴吧，呜呜呜我的老婆，我好想你，还能回来直播吗】
  【是小晴回来了！快让我抓抓，是我的古早记忆了】
  有人点开这个号，里面有不少自拍和小视频，一眼就是当年的网红小晴。
  【前排合影，打卡前妻】
  【小晴小心啊，不要说多了话被报复】
  小晴正义凛然：【我是国家公务员，不说谎话，我也不怕他报复我，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是我们的工作准则】
  背景是桑若若麻木的脸。
  上岸真好啊，她悲哀地，由衷地想。
  季流景赞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说得好！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愧是我们优秀的国家公务员，国家为你自豪。”
  “桑桑，你觉得你忍一时风平浪静，邓志诚顶多只会在见面的时候骚扰你两下，比如在开会的时候偷摸捏两把，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一撞……我还要继续吗？”
  观众们全都注意到了桑若若的变化，作为一个专业主播，她在任何时候都是应该不形于色的，何况桑若若滤镜不小，在如此情况下还能被看到的神态变化，现实中大概已经快人仰马翻了 。
  她“我，我”了几声，咬着嘴唇嗫嚅半晌，始终没能多说出一句话来。
  在这时候，弹幕就更加疯狂了。
  【说说说，继续说，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细节啊】
  【赶紧的啊主播，我等你编】
  【故事还挺刺激呢】
  【真搞过了？】
  【网红和老板，谁说得准呢（坏笑.jpg）】
  季流景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掠过那些字幕，声音中嘲讽更甚，“对搞不搞的这么熟，平时应该和你老板没少搞吧？”
  “与子成书、闻香识女人，长夜漫漫，一个人发弹幕多寂寞啊，快站出来给大家讲讲你们和老板的二三事吧。”
  弹幕又变成了哈的海洋。
  桑若若狠狠咬了下嘴唇，心脏已经猛跳了半晌，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几秒钟，她强迫着自己稳住心神。
  她对对面的人一无所知，甚至不清楚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玄学主播，但她说出的东西实在太准，让她根本无从反驳。
  她深吸了一口气。
  说不定，她残存的理智想，说不定这是黄鸭娱乐之前签过的小主播，这才了解邓志诚的这些环节。
  她惹不起邓志诚，哪怕她每天都想让他进去，但如果她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刀，最后说不定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但说不定这是个机会呢？这是个能让她彻底摆脱这种生活的机会，她做梦都想要这样的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她眼前，她应该抓住才对。
  大不了，大不了就破釜沉舟一把，人生总要有几次破釜沉舟的。
  眼看桑若若还在踌躇，季流景莞尔一笑，“看起来桑桑不太信我哦。”
  “其实我还可以说得更多，但你的过去是你的隐私，你不同意的情况下我一个字也不会讲。不过我可以说另一件事，听了你大概就会相信我了。”
  桑若若的指尖嵌进了肉里，她头一次在有邓志诚之外的场合感到了坐立难安，冷汗渗透了她的后背，她不由自主地说：“什么事？”
  “上个月的某一天，邓志诚开车带你，说是去谈生意，结果带着你去了他自己的一处别墅，他那天穿的是件黄衣服，你在挣扎之中扯下了他的领带，并用花瓶砸了他的脑袋，不光没有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而且还伤害了他。”
  【啊啊啊啊若若好强】
  【太厉害了】
  【若若一点都不弱，强来了！】
  【拿证据来啊，不然我也说，若若昨天晚上和我偷情呢（狗头jpg.）】
  【wsn能不能少说两句】
  【小仙女才少说两句吧】
  季流景说：“你很勇敢，很了不起，桑桑，希望你能更勇敢一点。”
  桑若若其实挺茫然的。
  她原本是不想想起这些事情的。
  可她当然记得，她记得清清楚楚，她记得那条黄色领带，藤蔓花纹从上面一路蜿蜒而下，刺目的明黄遮天蔽日。
  她不断挣扎，不断抓挠。
  然后她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不在意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那是能救命的东西，她抄起那东西，“砰！”一声重重砸了下去。
  陶瓷当啷碎裂，瓷片划过她的手腕，黏腻血液沾了一身，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邓志诚的，她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跑出了那间屋子。
  她第二天又见到了邓志诚，他的头上裹了纱布，听说是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这事情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桑若若一拍桌子差点站起来，弹幕惊呼四起，她连嗓子都顾不上夹了，声音沙哑又急切，几乎是恳求地问：“你刚才说的血光之灾，是怎么回事？”
  季流景吐出一对瓜子壳，非常好脾气地给她解释，“血光之灾，很简单，得不到就会恼羞成怒，尤其是之前做的事情没有被人发现，一回生二回熟，再想做什么就更容易了。”
  彻骨冷意从脚底轰然升起，桑若若几乎被定在座位上。
  她眼看着弹幕从面前一条条飘过，对面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收敛起了笑意，隔着屏幕与她对视。
  “你还记得菲菲吗？”季流景突然问了个看起来毫无关系的问题。
  “菲菲？”桑若若楞了下。
  她对这人有印象，那是在她之前的一个主播，但没什么名气，进来两个月就离职了，和她也再没联系过。
  “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很快就能见到菲菲了，你就会知道她离职之后去了哪，因为不出意外，邓志诚会让你和她去一样的地方。”
  【主播打什么哑谜呢？】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这个菲菲，就是黄鸭娱乐的，就在我关注里面，可漂亮了，属于长得挺有特色的网红，我当时还给她刷过榜，以为她傍上大哥不干了呢】
  【卧槽我开始害怕了怎么回事】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开始起鸡皮疙瘩了救命】
  桑若若心神大乱，她正要接着说什么，前方“嘭”一声，一股大力将门打开，她的助播小吴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不断和她挥手。
  “别直播了，快停下！”
  “怎么了？”
  下一刻小吴直接被扒拉到一边，邓志诚的脸出现在了他身后。
  桑若若差点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
  邓志诚阴沉的面孔出现在直播间的那一刻，弹幕当场炸锅了。
  【我靠我靠我靠，本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