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第23节
作者:贻珠      更新:2025-09-10 11:18      字数:3437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自己先停了下来。
  看着男人风雨欲来的眉目,崔韫枝渐渐放下了双腕。
  她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苍白。
  沈照山的步子不紧不慢,他一步一顿地走到床前,眼底压抑许久的怒意像是沉在海底、即将翻滚的泼天巨浪。
  崔韫枝生了怕,想要往后躲,却被他掐着后颈一把扯了回来,直直撞上这人宽阔的胸膛。
  “替我宽衣。”
  他终于开口。
  少女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猛地摇着头,伸手想要推开他,声音里是忍不住的颤抖:“你要干什么……我、我……”
  见她这样,沈照山“啧”了一声,强硬地将她的双手拉到自己的腰带上,叫她给自己松开。
  “你觉得呢。”
  他掐起她的下巴,灰蓝色的眼睛倒映出少女惊慌失措的面孔。
  “不要……不要……沈照山……”
  崔韫枝想往后退,却被男人擎着脖子无法动弹,鼻翼间渐渐染上独属于这人的、飒爽的草木味。
  但沈照山这一次没有吻她,他甚至动作中甚至带上了些粗暴,直接伸手,挑落了她身上那聊胜于无的里衣。
  少女还没从获救的喜悦中咂摸出一点儿甜头,噩梦便再一次降临。
  中原的官兵惧怕沈照山,昆戈的王族惧怕沈照山,连那个莫名其妙绑了她的女人也惧怕沈照山。
  崔韫枝悲哀地发现,除了一开始的那个雨夜,她竟然有点儿渐渐对这个人放松了警惕。
  她总觉得沈照山不会真的生气,尽管她不晓得这想法从何而来。
  但这一次,感受着沈照山一点儿都不带温情意味的、真正意义上的、掠夺般的惩罚,崔韫枝尝到了害怕的味道。
  就像是叛军攻入大明宫的那个雨夜,那样灭顶的绝望。
  撒切大会的余韵仍然浸润着这片辽阔的天地,篝火一堆连着一堆;男人们抽出腰刀跳起战舞,刀光织成的银网惊散低飞的夜蛾;女眷们解开发辫用力甩动,乌黑的长发在火光里流动,五彩斑斓的黑。
  待宰的羔羊躺在陌路狂欢的祭台上,刀起刀落,鲜血滴入草丛,又隐匿于夜色。
  崔韫枝沉浮在不可名状的欲海之中,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碎裂成了两半。
  好疼,好想回家。
  一直到后半夜,鸷击部的王帐里的夜灯都没有熄灭,栗簌站在一旁吃着果干,扔了两片给听了一晚上墙角的多娜。
  “这小殿下,嗓子都喊哑了吧。”
  身后还站着几个想偷听的族人,都被她挥手赶走了。
  其中一个扎着麻花辫儿、大眼睛的昆戈姑娘被一群同来的小姑娘推出了人堆。她娇笑着假装嗔怪了伙伴两句,便大着胆子朝栗簌喊话。
  “哎!栗簌姐姐!你和新王妃商量一下呗!把海日古让给我们两天好不?”
  昆戈向来民风彪悍,男|女之事,只要愿意,并不拘泥于中原礼法,大家喜欢了就在一起,在昆戈的草地上合二为一,不喜欢了就分开,将来还能做朋友。
  可沈照山从来都不参与他们这些“热情”的游戏,冷淡地不像是个昆戈儿郎。
  终于在今天,他们见识到了草原的下一任鹰王“开|荤”,都围在一起讨论着。
  “馋死你们吧!”
  栗簌将手中的果干儿一洒,一粒一粒全落在了凑得近的几个小姑娘头上,“好几年都没把海日古拐上|榻,今儿就行了吗?”
  哪儿听不出来她话里拒绝的意思,姑娘们腼腆地笑成一团,手拉着手跑来了。
  只有多娜还蹲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帐子。
  “姐姐,你说,有了嫂嫂,七哥是不是就不要我们了?”
  被她这话说得一愣,栗簌不可置信地低头,看
  着小姑娘在月色下像两颗没有光泽的黑曜石的眼睛,心上没来由一阵发麻。
  *
  到后半夜的时候,崔韫枝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活着还是死了,只觉得又疼又酸,整个人像是被刀劈开了两半。
  她什么都做过了,求过、喊过、哭过,甚至想让沈照山杀了自己,可沈照山只是一言不发地掐着她的腰,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崔韫枝已经昏了过去,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希冀着永远不要醒来。
  此后接连数日,崔韫枝很少醒着,一醒来就被迫卷入男人带着怒火的欲|望中,始终没能停下来。
  *
  崔韫枝发了高热。
  明晏光给崔韫枝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
  “……我的祖宗,你悠着点儿啊,她本来也没大好全,你这样折腾,把人折腾坏了可怎么是好。”
  沈照山本想反驳两句,看着崔韫枝苍白的脸色,又把话压回了喉咙里。
  “要循序渐进、要有理有据、要先礼后兵……”
  沈照山一顿,微微歪头。
  “……这种事儿,怎么先礼后兵?”
  他问问崔韫枝,可以进去了吗?
  这也太孬了吧。
  “况且,是她先不听话的。”
  明晏光看着他变化莫测的脸色,将那写了大字的扇子一扇,满面的恨铁不成钢。
  “对待敌人和对待媳妇儿那能一样嘛!”
  听罢这话,沈照山难得一愣,没回,反而低下头开始摆弄自己手腕儿上的红珊瑚串子。
  “谁说要娶她了?”
  明晏光本欲还说些什么,听罢这话,只剩语塞,他大着胆子上下打量了沈照山一番,觉得心上憋闷,话又不知道添什么好。
  他明白,和一个从小就被迫将一切柔软感情切割殆尽的人说什么情啊爱啊的,根本就是……白费口舌。
  于是明晏光无奈一笑,将手中的药膏仍在床上,漫无边际地拉了旁的话头:“真稀奇,你竟然也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发疯的时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沈照山抬头,难得脸上露出些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神色。
  他眯了眯眼,再次否认:“首先,我没情绪失控。”
  “其次,你不要对我的帐中事这么关心,行吗?”
  “哎呀,你着什么急呀,我不关心你还有谁关系你呀……”这话说到一半儿,明晏光才意识到自己话没说对,赶忙收了话头,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明儿还回燕州吗?”
  听出他的没话找话,沈照山将手上的珊瑚串儿解开又缠上,下了逐客令:“你看完了吗?看完就滚。”
  明晏光知道自己再留下去恐怕就要人头落地了吗,于是留下药方和药膏,怪里怪气、一步三叹地离开了。
  “那药膏记得搽!外敷!用在那儿!你可别嫌麻烦啊,我的祖宗,事关你日后房|事和谐与否呢……”
  话没说完,头上着了沈阎王一记飞来的茶盏。
  而沈照山收回手,看着床上少女苍白的脸颊和紧锁的眉头,只觉得心上钝痛,烦躁无比。
  *
  明晏光没想到自己刚离开没几个时辰,就被沈大阎王揪着后衣领千里奔袭,一路颠簸回了鸷击王帐。
  崔韫枝醒了。
  但她很不对劲。
  少女抱着膝盖缩在床头,见明晏光进帐,更将自己缩得小了些,可怜巴巴地钻在角落里。
  “过来。”
  很显然沈照山已经与她对峙良久,男人眉头紧皱着,手中拿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语气有些烦躁。
  但崔韫枝不知怎的,就是钻在角落不出来。
  “不要,不要……”
  她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并不很清楚,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神经质,攥着被角的手指关节几乎发白。
  明晏光站在掀起一个缝隙的大帐门口,眉头也跟着沈照山一起皱了起来。
  沈照山心下一沉,又喊了崔韫枝一声,却还是无有回应。
  帐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古怪,少女捂着耳朵缩在一旁,大夫站在门口进不来,沈照山端着药面色沉沉。
  下一刻,男人就要将那药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抱人,却听得见得少女忽然抬头,露出红彤彤的眼眶,面含秋水地弱弱喊了一声:
  “……夫君。”
  沈照山放药的动作一滞,药碗从指尖直直滑落了下去,在柔软的地毯上咕噜咕噜转过几圈,恰巧滚在了目瞪口呆的明晏光脚边。
  沈阎王自从三岁会拿刀以后,这手就没抖过啊!
  明晏光在心底大叫,但他显然不敢发出声来,只能讪讪一笑,先开口替难得愣住的沈大阎王找补:“手滑啊、手滑。”
  然后就吃了一记眼刀。
  “太烫了,没拿稳。”
  他面上恢复了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将自己被药汁淋湿的手指擦干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烫个屁啊,那药都煎好半个时辰了,水里的鱼都不觉得烫。
  明晏光在心中揶揄,但依旧不敢说出来。
  沈照山没时间和他却算账,他先将那淋在自己手掌上的药汁擦干净,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单膝半跪在床沿上,伸开双臂,对着终于肯抬头的少女再次重复:“过来,喝药。”
  只是他话音未落,却被少女拦腰抱住了。
  “夫君……夫君……我、我害怕,我不想喝药……我亲亲你……你别让我喝了呗。”
  她全然不似前些天二人欢|爱时的惧怕,反倒真像个新婚的少女一般在讨娇。
  沈照山那纹丝不动的面色终于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他捏起少女的后颈,感受到柔软娇嫩的皮肉在自己手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