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193节
作者:
秦兮 更新:2025-09-10 11:26 字数:4913
“这可真是,成了精了。”沈妈妈原本正提心吊胆的,都忍不住笑起来了,无可奈何的去给苏邀取了披风过来,又问燕草准备好了灯笼没有。
燕草正好从锦屏那里接过灯笼,听见问就急忙答应了一声,苏邀转过头对沈妈妈摇摇头:“太晚了,妈妈先去休息吧,没什么事,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哪儿能没什么事呢?
最近沈妈妈总见阮小九于冬等人在家里进进出出,贺太太跟老太太也都心情不大好。
可苏邀既然这么说,她也就装着轻松的样子点点头:“好,那我就不跟着您去了,您待会儿回来了,记得把安神汤喝了。”
苏邀答应了,转身抱着小白下了台阶。
秋风迎面吹来,空气中有浓厚的桂花香一直送到人鼻间,苏邀带着燕草拐了个弯,出了花园走到议事厅,迎面看见苏嵘正立在台阶上,就加快了步子。
苏嵘也看见了她,见她小跑着上前,脸上露出个笑容:“走慢点,别摔着。”
他的语气很平静,苏邀也就放松了一些,跟着他上了台阶,转眼间已经进了厅中,小白从她怀中探出头来,轻快的跳上了桌子。
苏嵘也不去管它,只是对苏邀道:“你猜对了。”
苏邀的表情冷淡下来,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才面色凝重的问:“有没有找到申大夫?”
“没有。”苏嵘摇头,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拖了不少人,花了无数心血,也就只能探听到说申大夫是自己离开了王府。”
离开?
苏邀嗤笑了一声,眼里一片嘲讽:“走的是不是申大夫还只怕两说,就算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觉得喉咙里有浓重的血腥味儿:“大哥,事情麻烦了,宋恒那边有消息吗?”
见她十分的暴躁,苏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急也没用的。宋恒那边还未送消息过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气氛沉闷下来,两人一时都没再开口说话。
还是苏嵘先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幺幺,若是咱们赌败了……”“不会更糟了。”苏邀倒是已经看透,很淡漠且平静的看向苏嵘:“大哥,庄王来来回回为的不过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彻底铲除先太子跟先太子亲近的那些人,从来都是。那这一次,若我是庄王的话,就更不会放过这种天赐良机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但凡是挡在他跟前的,他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得陷害,何况现在现成的机会都摆在眼前了。
何况申大夫的事不更是证实了这个猜测吗?
知道苏邀说的对,但是苏嵘的心里还是不怎么好受,他看了一眼自顾自的在桌上趴着打盹儿的小白,忽然有些羡慕起来。
若是人活着能够跟猫儿狗儿一样,什么也不想,活着只是为了活着,那就好了。
只是这种想法不过就是瞬间的事情,苏嵘立即就重新振作起来,拍了拍苏邀的肩膀:“那现在咱们的猜测也证实了,你也不必紧张,反正紧张也没用,该做的都做了,咱们听天由命吧。”
苏邀嗯了一声。
她原本也没想那么多,这条命反正是捡来的,不管怎么算,她都已经是赚到了的,站起身将小白抱起来,她低声道:“是,等等看吧。”
苏嵘站在她背后,不知道她的情绪为什么忽然就低落起来,可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她,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罢了,早些休息,别想那么多。”
但是说是这么说,可等到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苏邀照样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翻过来转过去,不多久忽然觉得心悸,而后噌的一下子坐起来,猛地将帘子掀开了。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头坚持要守夜的沈妈妈,沈妈妈惊慌失措的奔进来,一把将烛火给点燃,几步走到苏邀跟前:“姑娘,怎么了?!”
相比起苏邀的心慌和各界的猜测,在丽妃宫中得到特许守夜侍寝的庄王却神采奕奕,他屏退了伺候的宫女,只留了丽妃的心腹掌事,亲自端了药喂给丽妃。
丽妃强打精神喝完,有些虚弱的朝着庄王摇摇头,也不要蜜饯,看了一眼殿内摆设就轻声问:“怎么样了?”
知道自己母妃是什么意思,庄王凑前去笑了一声:“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丽妃的眼睛有些疼,喝了药更觉得嘴里发苦喉咙肿胀,咳嗽了一阵才有些虚弱的叮嘱:“千万不可出什么纰漏,否则的话,前功尽弃。”
她都已经把自己的性命都压上了,用自己来做了赌注,若是最后还鸡飞蛋打,那这番苦楚岂不是白受了?
因为中了毒的缘故,庄王妃的身体显然是虚弱了很多,庄王看着也有些心疼:“您放心吧,您都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了,儿子要是不把事儿办成了,怎么对得住您?”
丽妃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心中五味杂陈,过了许久,她才道:“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母妃就盼着你好,等你好了,母妃才能好。”
庄王应是,亲自替她掖了掖被子,外头忽然传来宫人的通报声。
他按下要起来的丽妃娘娘,很是笃定的摇头:“母妃不必起来,应当是高平回宫来了,深夜进宫,自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见他如此镇定自若,丽妃也反应过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那你自己万事小心,我在这儿等着你的好消息。”
庄王嗯了一声,丽妃就扬声让人给庄王准备灯笼,缓缓地看着他出去。
第424章 二十三章御前
夜色沉沉,整座宫城的灯笼星星点点如同是星海,将这宫城映照得仿佛是天上神殿,庄王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宫殿,在太极殿门口停留片刻,才迈步上了台阶。
夏太监正侯在殿门口,见了他来,客气的行了礼.他是元丰帝跟前的红人,庄王向来对他十分客气,这次也依然跟从前一样,客气又带着几分亲热的避开了他的礼,笑着道:“公公怎么这样客气?”
夏太监仍旧谨慎的行完了礼:“礼不可废,王爷这边请。”
他的态度跟寻常比起来,好似又有些不同,庄王心中有数,到了东配殿,跟着夏太监进了门,先看见元丰帝坐在书桌后头。
屋子里好几座宫灯亮着,将整间屋子照的如同白昼,元丰帝的表情掩映在这余光中,看不清他如今是个什么表情。
庄王亦步亦趋的上前,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元丰帝行礼。
元丰帝一时没有回应,隔了一会儿,才语气平静的开口问他:“你母妃如今如何了?”
庄王表现的十分自然,听见他问话,急忙道:“吃了太医开的方子,已经好多了,睡了一下午,才刚醒过来喝了些药,如今又困了,就是精神不大好,只是太医说,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只中了毒,所以总是有些虚弱,得慢慢的调养。”
元丰帝盯着这个儿子的脸,在他脸上只看见一片的忠厚,他哦了一声:“你母妃是在你府里中的毒,你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
庄王似乎是一下子怔住了,茫然的抬起头跟元丰帝对视了一眼,才又有些惊慌:“父皇,儿子……这…儿子也不知道到底母妃为什么会在儿子府中中毒……”元丰帝扬手打断他,忽然开口喊了一声进来。
庄王有些懵,摸不着头脑的从地上爬起来,侯在一边。
元丰帝已经指着进来的高平,对高平道:“你把事情跟他说一遍。”
高平应是,对庄王拱了拱手行了个礼,就将在庄王府中发现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又将那几个木偶布偶拿了出来,交给了夏太监。
饶是修炼得几乎要成精的夏太监也忍不住变色,拿了那东西在手里,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有千斤重,打了个冷颤,才将东西转交给元丰帝。
元丰帝伸手要接,夏太监急忙喊了一声圣上,神情凝重而紧张:“圣上,您是真龙天子,岂能碰这等污糟东西……”元丰帝看他一眼,夏太监就立即诚惶诚恐的闭了嘴,胆战心惊的看元丰帝拿起了一个木偶仔细端详。
分明元丰帝是面无表情,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吓得惨无人色。
尤其是庄王,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惊恐至极的摇头辩解:“父皇,这不是儿臣……这不是儿臣的!”
元丰帝不理会他,将木偶翻来覆去的观察了一遍,才淡淡的道:“壬戌年十月初八……寅时三刻真……”他拿着那只木偶朝着庄王晃了晃:“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庄王吞了一口口水,已经是紧张到了极点了,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元丰帝的问话,忽而激动的道:“是,儿子知道,父皇,这是儿子的生辰啊!”
高平在心里叹了一声果然。
夏太监也若有所思。
元丰帝哼了一声,将那只木偶扔回去,又拿起了一只布偶,念了一遍上头写的字。
这一次毫无意外,上头的生辰八字是庄王妃的。
事到如今,再蠢的人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庄王一下子激动万分,整个人都一下弹了起来:“父皇,先是孩子不保,而后又是母后中毒,再然后竟然在儿子府中搜出了这些东西,这是有人要儿子死啊!”
他重重的朝地上磕头,几乎要把额头都给磕破了,一脸的惊恐和担忧。
元丰帝却并不如他那样激动,他只朝着高平看去:“是在赖斌的房里搜到的这些东西,那赖斌人呢?”
高平急忙回禀:“回圣上的话,正在查,他从丽妃娘娘中毒之后就借口走了,臣已经让人去制了文书,通缉此人。”
元丰帝不置可否,又去看庄王:“既然是你府里的大夫,你就对他一点儿防备也没有?怎么能任由他在府中闹出这么多事来?!”
这语气不可谓不重了,庄王才刚站起来,又唰的一下跪下去,手都颤的厉害:“回父皇……这位赖大夫是……是汾阳王王叔推荐给儿子的……”汾阳王?
元丰帝听见汾阳王这三个字,眉毛微微上挑,片刻后才玩味的道:“是皇兄推荐给你的大夫?”
“是……”庄王都快要哭了,崩溃的道:“王妃怀孕前段时间一直都不大太平,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的,儿子便想着去搜罗名医,正好汾阳王王叔推荐给了儿子这个赖斌赖大夫,说是江南名医,妇科圣手,儿子便把人请来了,谁知道他竟然……”高平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一直往下沉。
这事儿越牵扯越广了。
元丰帝啧了一声,手里的布偶也扔了回去,拍了拍手:“既然如此,那高平,你就去汾阳王府走一趟吧,人既然是他们推荐的,只怕他们也更清楚些,说不得知道人去了哪儿呢。”
这可是涉及了无辜厌胜之术,说不清就可能是在诅咒谁,事情绝对小不了,可元丰帝的反应却太过平静了。
平静得让人心惊。
自问素来还算是能够猜中一二元丰帝心思的真高平都心里没底,十分紧张,勉强的应了一声。
元丰帝就又道:“宫门已经下钥了,你今天就去西苑轮宿的地儿凑合一宿吧,明天再去问个清楚。”
又看向庄王:“你回去集庆宫伺候你母妃。”
庄王欲言又止,十分紧张,期期艾艾的摇头:“父皇,儿子真不知道这些事,儿子是冤枉的父皇……”元丰帝皱了皱眉:“朕何时说过你真不是冤枉的了?”
他语气显然已经很不耐烦,庄王的话音戛然而止,一脸沮丧的抿着唇心神不宁的退了出去。
第425章 二十四章得意
等到出了太极殿,庄王浑身已经被汗湿透,背上的中衣已经完全贴在了背上,被冷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眼眸却迸发出得意而欣喜的光。
他一路下了台阶,穿梭在宫道上,眼眸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他从小就长在这里,头上有三个哥哥都各有长处,太子是皇后钟爱,自小就封太子,自然是最尊贵的,二皇子是褚妃娘娘生的,勇猛善战,三皇子活泼机灵,为人八面玲珑,这三个哥哥各有长处,压在他头上如同是三座大山,把他给遮挡得密不透风。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跟他们不能比,丽妃也一直告诉他要谨小慎微,要谨言慎行,身为皇子,他并没有得到皇子应有的尊荣。
直到哥哥们中间起了内讧,短短时间内太子出事,二哥三哥被废为庶人,他才终于走到了众人眼前。
权力的好处,体会到了就戒不掉。
尝到了一人之下的好处,谁还愿意当回从前那个隐形的不受宠的王爷呢?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走到最高处,不管是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这些年,他用尽了一切的手段。
元丰帝对原配皇后尊重怀缅,他就宁愿守着无所出的庄王妃,元丰帝对于儿子之间的倾轧十分厌恶忌惮,他就是个最仁爱憨厚的儿子。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除了一个五皇子再没人能对他造成威胁,先太子的儿子却又想回来摘桃子?
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何况这几年,他为了接管三皇子的势力,动用这些人,早就已经把人都给得罪完了,跟宋恒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境地。
宫中的琉璃瓦在一盏盏宫灯的映衬下,在月色中越发的璀璨,如同是龙宫中的水晶。
他收回目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进了集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