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262节
作者:
秦兮 更新:2025-09-10 11:26 字数:5273
至于到时候再闹出来,文润泽也有法子应对----推出个属下去,说是办错了事,把器械司研制出来的残次品不小心发错给了京营了,这事儿也不是糊弄不过去。
关键是有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偏偏这次他们赌输了。
文润泽哭的悲惨之余,忍不住咬牙切齿:“鬼才信他们京营之前不知道这批兵器是残次品----上阵之前,难道都不查入库的兵器?这分明就是故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等着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闭嘴!”许崇冷冷看着他,也十分的愤怒:“你还敢说!如今大比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兵器出了问题,圣上龙颜大怒,哪怕是宋家有意把事情闹大,那也是兵部有错在先!你看看你干的什么蠢事!?”
文润泽哭丧着脸又跪了回去,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忍住:“大人!这分明就是宋家故意借着这个时机来找麻烦!否则的话,哪有这么巧?他是谁!?他广平侯可是老狐狸了……”见许崇面色沉沉,文润泽再接再厉,急迫的上前几步抱住了许崇的腿:“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咱们难不成就真的被压着打?”
他哭的几乎都没了人样,许崇看着又是厌恶又是好笑,伸脚踹开他,冷冷坐在了椅子上:“还没到最后一步呢,你好什么丧!?先等等看!”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徐春才颤巍巍被搀扶着进了大帐。
天气冷,他又素来畏冷,进营帐的时候已经冻得脸色发白了,许崇准备充分,等到他一进门,便先送上了手炉,又将热茶捧上来放在老爹手里,这搀扶着老爹在铺满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对老爷子道:“文大人在这儿哭了一整天了。”
许顺的目光落在文润泽身上,呵了一声,喝了一口参茶,这才觉得四肢百骸都有了热气儿:“有这会子哭的时候,早干什么去了?若是早规行矩步,何至于此?”
文润泽顿时哭的更厉害了,爬上前哭道:“大人,是学生的错,千错万错,学生实在没料到宋家如此心狠手辣,毫无顾忌……”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事已至此,要杀要剐,全凭大人一句话罢了!”
许顺半响没说话,好整以暇的喝完了手里的茶,菜慢悠悠的笑了笑:“润泽这是在将老夫的军啊!你虽然面上哭的凄惨,可心里却想着,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救你,否则你姐夫回来了,总是要给你出头的,是不是?”
文润泽连声说不敢。
又抖抖索索的解释:“姐夫也是师座您一手提拔,学生如何敢这样想!?”
“敢不敢的,现在都不要紧了,”许顺冷笑一声:“横竖现在大错已经铸成,你猜的对,看在你姐夫的份上,老夫也是要保你的。再说,兵部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急什么?”
一句话就给文润泽吃了个定心丸。
文润泽欣喜若狂,几乎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兴奋的给许顺又磕了三个头:“多谢师座!多谢师座活命之恩!多谢师座活命之恩!”
他心里是知道的,许顺既然都这么发话了,那么他的这条性命就是实打实的保住了。
高兴完了,他才忍不住忧虑:“那这件事……”“是你签发的出库文书?”许顺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炉子拿走,见文润泽急忙摇头,便沉声道:“那就是了,那你就一口咬定不知情就是了。”
文润泽顿时明白了许顺的意思。
是啊,只要他不承认,谁能证明发兵器给京营的事儿是他的命令?
有人证吗?
什么?真的有?
很快就没有了。
当天下午,武库司郎中邱安便在事发之后畏罪自尽,不等都察院来拿人,先一步上吊自杀了。
消息传到元丰帝耳中,元丰帝大怒,当即斥责都察院跟刑部办事不力:“回回让你们办案,回回都是畏罪自尽,你们可真是有本事,都不必审,犯人自己先就已经给自己定了罪了!朕还养着你们何用!?”
把高平跟杜策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孙永宁也被元丰帝大骂了一通:“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看看你底下的人办事儿都是个什么模样!?互相推诿扯皮,以次充好,偷天换日,在大比之上丢尽了我国朝脸面!你怎么办的事,怎么管的人!?天下将士该如何看待你们?!”
孙永宁早就料到这回得脱层皮,可没想到武库司那帮人把责任推得这样一干二净,而且如此肆无忌惮的让武库司的邱安自尽来中止刑部都察院的深查。
这下倒好,他们是没事了,但是矛头现在却直指了他这个兵部尚书。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儿是他们办下的,当时也没跟她这个顶头上司通过气,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倒好,出事了,就要拉着他这个顶头上司共沉沦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谁都没他们会算计!
孙大人长这么大,也就是在兵部一直当着孙子,说是一把手,可实际上却只能看人脸色过日子,一直被那帮孙子给压了一头。
第589章 一百八十八贿赂
孙永宁被元丰帝普头盖脸一顿臭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等到从勤政殿出来,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讽他。
深吸了一口气,孙大人气冲冲的回了兵部衙门,才进签押房,便见武库司的主簿袁成等人在里头缩头缩脑的等着,他视若无睹,越过他们径直坐下,一摸茶盏,才发现连茶水也是冷的,登时便忍不住大怒:“孙安,你死到哪儿去了?要冻死你老爷不成?!”
如今但凡是当官的,就没不带自己亲近的长随的,尤其是做到了他这个级别的官儿,带的许多侍应的人都是自己家的仆从,这也成了官场惯例了。
他这么一骂,众人都噤若寒蝉。
外头的孙安急忙一溜烟儿的小跑着进来,低垂着头去外头提了热水重新泡茶。
其实谁不知道孙安才跟着孙永宁回来啊,孙永宁这番发作,根本不是为的发作孙安,只是指桑骂槐罢了。
袁成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唯恐被殃及自身,好一阵儿才你推我我推你的,慢悠悠的推了袁成出来,袁成便陪着笑问孙永宁:“部堂,这是……”“这是什么?难道你们这帮人不清楚!?”孙永宁冷笑一声,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摔了出去,在众人脚下摔得四分五裂,引得众人都变了脸色,孙永宁也知道,这里头的官儿别看职位都比自己低,但是论起来历论起靠山,人人都不是吃闲饭的,但是这口气他是忍了太久了,今天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忍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永宁用力过度,手腕不小心被甩的咔嚓一声轻响,当时便觉得一股剧痛袭来,这痛楚又更加深了他的烦躁,他冷着脸加重了语气:“别以为死了一个邱安就万事大吉了,器械司出库交接,难不成只需要过邱安这一关?你们都把谁当傻子?!识相的,趁早把这事儿给交代清楚明白了,否则,一个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袁成等人被这么呵斥了一番,却反而都收了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众人目光一对上,便都心照不宣的装起了哑巴。
邱安反正死了,要拉扯别人,也行,拿出证据来啊?
可是谁能拿出证据来?
证据早被一把火烧了。
孙永宁的目光更加阴沉了几分。
袁成等人陪着站了一会儿,便借口退出来,才出了门,袁成便去了武库司员外郎文润泽那儿。
一进门,他先皱着眉头就道:“老文,你这可把我们害惨了!知不知道才刚部堂大人险些没把我们给就地正法了?”
文润泽正在批公文,闻言啧了一声,头也不抬的道:“得了罢,你这滑不溜丢的跟泥鳅似地,他又没捏住你把柄,哪儿能怎么着你?我看,反倒是你把部堂气的不轻吧?”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袁成哈哈大笑两声,坐在了他对面看着他签发给福建那边的火铳公文,笑完了,才正正经经的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不知道,我这真是悬着心呢!咱们好歹是当下属的,就这么不给部堂面子,怕以后日子难过啊?”
文润泽轻笑了一声。
袁成立即便咳嗽着推了推他:“知道你是不怕,郑大人可是许大人的爱徒,可咱们这底下的人…”“这件事,还能怎么着?”文润泽根本不慌:“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不会叫你们吃了亏的,顶多就是帮你换个位子,可你不也早就想挪动挪动了吗?大不了,去砖厂一阵子,外头的官儿,可比咱们京城的富裕多了,是不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袁成眼睛亮了亮:“当真能成?”
文润泽笑而不语。
等到再过了一阵,他看着下衙的时间到了,才拍了拍袁成的肩,回了家换了衣裳,便嘱咐换了马车出门,一路去了聚海庄。
聚海庄里,经过一段长长的屋舍,他上了楼梯,经过了二层飞桥,就见不少舞女和歌姬已经在飞桥外头等候着客人召唤了。
有小二引着他往里走,见他频频回头看这些女孩儿,便笑了起来:“文大人,这一批都是从闵地那边挑选来的,还有好几个都是闵地选出的花魁,待会儿让她们上来给您瞧瞧,看看有没有哪个可心的。”
文润泽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等到上了三楼,已经又是老成持重的模样了。
三楼房门打开,许崇正在里头喝茶,见了他来,头也没抬起来:“你们可真是行啊!闯出这么大的祸患来。”
文润泽在他跟前就又是另一幅模样了,急忙上前陪着笑打了个哈哈:“大爷,我们这也是为了给宋家一个教训,眼看着他们越发的眼高于顶……小的们一时不忿,谁知道宋家一点儿亏都不能吃,故意挑着大比的时候闹大,分明就是为了给我们难堪,打着教训我们的主意。他们也是威风惯了,如今见有个皇长孙撑腰,便更是了不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文润泽察言观色,知道许崇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坐在了许崇下手,抬手给许崇倒茶,轻声道:“大爷,您看看他们这嚣张的样子!如今皇长孙还只是皇长孙呢,他们就已经如此没有顾忌了,等到真有那么一天,宋家岂不是要踩着我们到泥泞里?胡建邦的事儿……”许崇冷眼看了他一眼。
文润泽的声音便压得更低了些:“大爷,宋家的事儿就罢了,现在倒是孙部堂那里有些不好交代。”
他恭敬的捧着茶递给许崇,见一桌的珍馐美味许崇动也没动一下,便顺手拍了拍手,伺候在外头的人急忙进来,将这一桌子的菜全都撤了下去,立即又换了一桌菜上来。
文润泽亲自给许崇夹了一筷子河豚鱼,陪着笑道:“大人,尝尝这个,专门去苏州高价挖的厨子,唯有他能将这河豚的毒性去除得干干净净,做出这等美味来,知道您喜欢,我让底下的人搜罗许久了。”
第590章 一百八十九无恐
许崇跟他爹两父子都爱这一口,给许家供鱼的船那都是直接从苏州和南京等地来的,一路上用冰和水养着,等到了京城,仍旧还是活蹦乱跳的。
聚海庄的船就专门给许家父子带这些。
许崇吃鲑鱼那些东西已经是吃惯了,倒是这河豚,他之前一直惦记着,可因为上回礼部的一个官员吃了以后被毒死了,以至于他一直心有余悸而不敢去试。
如今文润泽高价挖了厨师来,且这时节竟然还能弄到河豚,实在是在用心取悦他这位小阁老了。
许崇便和颜悦色的道:“你有心了,只是太过奢靡。”
“这值得什么?”文润泽微微一笑。
他家文家可是江西大族,巨富之家,便是聚海庄,也有他家的份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文员外郎的腰杆儿硬的很,也向来舍得。叹了口气之后,文润泽才跟着又道:“大人,部堂那里大发雷霆,让我们给出个交代来。他心中其实也有数,知道定然是我们。若是我们不…”许崇丝毫不以为意。
这次的麻烦是不小,大比之上兵器出问题,显然是失了国体。
不过问题是有,许崇却并不多当回事,他理所当然的道:“若是你们都不站出来,他又能如何?原本这事儿就是出在兵部,难不成他还想推脱责任不成?”
说句实话,许崇还没把孙永宁放在眼里。
文润泽就知道许崇是这个态度,可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他便做担忧状:“话是这么说,可孙大人毕竟是首辅大人一手提拔……就怕首辅大人……”许崇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
宋家就算了,广平侯仗着跟元丰帝的交情跟亲戚关系,横一点儿也就算了,毕竟当朝臣的,哪里有当亲戚的亲?人家有骄横的本钱。
但是杨首辅?这些年看看首辅大人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就知道这是个识时务的人。
他没放在心上,不动声色的看着文润泽推过来的一个信封:“这是?”
“是出海的船回来了。”文润泽笑了笑:“这是您的那份,我提前给您拿来了。”
许家早已经在老家盖起了大屋和大宅,如今许家族人上下一千余名人,都在许家的宅子外头再新建屋舍,许家族中由此越发壮大,到如今,已经是家大业大,这些年间发展起来,俨然不下世家了。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金山银海堆出来的。
许顺虽然做着官,可加上各方的孝敬和朝廷的俸禄这些东西,要将一个家族壮大成如此,自然是不可能。
搭上齐云熙开始,许家开始有钱,而等到后来,齐云熙开始带着徐家接触那些势力,许家开始做这些钱生钱的买卖,便更是无法停下来了。
要知道,仅仅只是修个许氏宗祠,那就修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更别提许家如今族人千余人,有名有姓的主子就这么多,底下奴仆更是在老家有数千人,茶园田庄不计其数,这些都是银子换来的。
许崇接过信封来一看,见是一张十万两的会票,便挑了挑眉:“这样多?”
文润泽不慌不忙的笑了:“这是大人的,次辅那一份,之后再奉上。”
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等到晚上回了家,许崇便先去了许顺的书房,将这十万两银票拿出来:“是文润泽给的,他们是怕孙永宁找他们麻烦。”
许顺瞥了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许崇便紧跟着问:“爹,那您的意思是?”
许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