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323节
作者:秦兮      更新:2025-09-10 11:27      字数:4462
  那就只好让儿子争气些,以后怎么也是姐姐们的倚仗。
  田聪最不耐烦听母亲说这些,打了个哈哈敷衍的应付几句,像是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转眼便没了踪影。
  剩下田夫人一个,立在原地目光沉沉,眉眼之间都充满了焦虑。
  子女们一个个的好的不学,都跟田承忠学的眼空心大,目中无人,偏偏又眼高手低。
  她气的眼睛通红,深深的叹了口气,才忍住了忧虑上了马车。
  此时田聪却已经溜到了宝鼎楼。
  他对母亲的焦虑全然无动于衷,不仅如此,还带些不屑,母亲真是妇人之见,他努力什么?
  家里是国公的爵位,他生下来就已经比天下绝大多数人要强,已经是含着金汤匙了,若是还得跟那些穷酸一样拼死拼活的读书考科举,那他活着有什么意思?
  心里不怎么舒服,他一仰头看见正上了楼梯拐进雅间的人影,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气。
  真是冤家路窄,往哪儿走都能遇见苍蝇。
  他是见过苏邀的,一眼就把人认出来,见苏邀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挑了挑眉啧了一声。
  第732章 一百三十一乞丐
  真是不巧的很,苏邀边上跟着的那个半大孩子,他也认识。
  他被家里送到了河东书院读书,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反正就跟坐牢一样,自己不读书,看谁认真都觉得像是个傻子。
  而沈嘉言自然是傻子中的傻子。
  记住这个小子,还是因为沈嘉言虽说是年龄小,却被师长们口口称赞,有一次还把沈嘉言拿来跟他比较。
  不过就是个商户家的低贱种子,也配?
  原本商户连考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最近这些年条件放宽了,否则沈嘉言读书就算是读出花儿来,又有什么用?
  他嗤笑一声,折扇在手里转了一圈,又在桌上敲一敲,招手让过自己的小厮来,指着二楼那个包间轻声说了几句,便挑眉问:“听明白了吗?”
  小厮有些迟疑,咳嗽了一声提醒他:“小爵爷,这位苏姑娘……不大好招惹。”
  苏邀有些邪门的事儿几乎已经成了上层圈子里公认的秘密,就算是他们这些下人也都有些耳闻。
  田聪立即便怒容满面的扇了他一个耳光,把小厮打的原地转了个圈儿,才龇牙咧嘴的冷笑:“我使唤不动你了?”
  小厮哭丧着脸赶紧摇头,被他抬脚在屁股上又踹了一脚,就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
  田聪哼了一声,单手撑着下巴等着看热闹。
  没过一会儿,楼里忽然来了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路径直上了二楼,田聪摸着下巴啧了一声。
  楼上的沈嘉言还在兴冲冲的给苏邀说自己在书院的趣事,又跟苏邀说:“我到时候去游学,便是跟这些师兄们一起。”
  苏邀便有些踟躇。
  沈嘉言要去游学,这事儿她早就知道,可现在听他提起来,又觉得自己对弟弟的关心还是太少,偏偏她又是个女子,否则的话,便该请了今天的酒席,让那些同窗师兄好好关照。
  她刚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燕草的惊呼声和何坚压低声音的呵斥声,不由得皱了皱眉。
  没过已汇入,声音不仅没消下去,反而越来越大,沈嘉言有些疑惑的看向她,她已经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一打开门,苏邀便见两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正拉扯着燕草的衣服,何坚一手拎着那个年轻些的,正呵斥着什么。
  房门外的走廊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一楼大厅也许多人正仰着脖子朝着楼上看。
  燕草的褙子都被扯的掉了半边,那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还不肯罢休,嘴里念念有词,装疯卖傻的哭着喊着一些含糊不清的浑话。
  苏邀面沉如水,她今天因为是心血来潮突然去的沈家,身边只带着燕草跟何坚两个人,现在燕草和何坚都被缠着,她的目光便落在急着分开人群的几个小二身上,恼怒的问他们到底管不管人闹事。
  几个跑堂的小二勉力从人群中挤出来,陪着笑打着哈哈,但是真要去扒拉那两个乞丐,显然也是不大用心的。
  眼看着何坚被那个年轻的乞丐抱住了大腿进退两难,而那个老乞丐更加变本加厉,苏邀心中戾气猛增,猛地从房里搬出一条长凳,毫不迟疑的朝着老乞丐伸向燕草的胳膊猛砸下去。
  她丝毫没有收力的意思,一直关注她的老乞丐自然是看得出来,急忙缩回了胳膊,苏邀趁此机会一把将燕草拉至身后,而老乞丐已经又锲而不舍的朝着她追过来了,疯疯癫癫的喊着娘子回家之类的疯话,惹得周遭一片哄笑声。
  沈嘉言气的涨红了脸,拦在姐姐跟前推搡老乞丐,一面怒斥那些看热闹的小二:“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么?”
  老乞丐身上散发着一阵恶臭,朝着苏邀这边只顾挤过去,又惹得众人一阵笑。
  这样的场景简直难堪至极,田聪在一楼乐呵呵的嗑着瓜子一面乐呵呵的看戏,啧了一声笑的不怀好意。
  要他说,对付苏邀这种人,就得来点下流的法子,看她被乞丐这么纠缠,到时候传进宫里去,哪个人会愿意理会她。
  他当笑话似地看热闹,正悠闲地要喝茶,忽然却听见二楼传来一阵惊呼声,随即便是有人的惨叫声传来。
  他的小厮也挤在人群里,转身急忙拨开人群朝着一楼飞奔下来,小跑着到了他跟前有些惊悚的摇头:“小爵爷,事情闹大了,苏姑娘把人家的手给打断了!”
  打断了?
  田聪皱着眉头,嗤笑了一声之后就咧开嘴笑了。
  打断了乞丐的手不是更好吗?
  这下子就更是摘不清了,事情闹的也更大了。
  这种事不管真相是什么,人家不会记住的,记住的只会是苏邀被乞丐纠缠,而后把乞丐的手打断了。
  怎么听都是一出好戏。
  小厮急的跳脚,刚才他是亲眼看着苏邀那眼神的,他压低了声音急忙劝着田聪先走:“那两个乞丐若是招认出来,认出了我,您也有麻烦……”乞丐们的指认他倒是可以担下来,但是刚才放乞丐进来,可是他给小二塞的银子,再说,他是田家的下人,若是闹大了,也是藏不住的。
  出来就惹事,主子没什么,倒霉的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田聪正不以为然,楼上却忽然又有了动静,苏邀急匆匆的从楼梯上下来,环顾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了田聪身上,而后偏过头看着正被何坚拎着的小二,冷然问:“是哪个?”
  小二的脖颈都要被何坚给捏碎了,哪里还不知道是碰上了硬茬儿?当即便把田聪给卖了,指着田聪身边正惶恐不安的小厮喊:“是他!是他!他塞了银子给我,让我把两个乞丐放进来的,还嘱咐我们若是他们闹事,别拦着……”当小二累死累活能赚多少?一个月顶了天就二钱,可这客人一出手给的就是一百两的银票,谁能不动心啊?
  苏邀隔着人群跟田聪遥遥相望,而后她挑了挑眉,面容冷肃的垂下眼睛吩咐边上的何坚:“报官,请顺天府的人来。”
  第733章 一百三十二挖坑
  田聪不当回事。
  永定伯府的身份抬出来的确是能唬住寻常人,可他偏偏不是寻常人,自幼在锦绣堆中长大,他打交道来往的都是王公贵族,一个永定伯府,说是贺太太和苏嵘如今圣眷正浓,可在田聪看来,那也就是那样。
  圣眷又不是只能分给一个人的,真要说的话,现在他的二姐外表也是不知道多风光,宫里的赏赐流水一样的下来,不管是太后还是元丰帝,这一次都摆明了很抬举自家姐姐。
  苏邀要报官,他做出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来,挤眉弄眼的朝着苏邀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哟呵,报官啊?本少爷真是好害怕啊,苏姑娘要告我什么?”
  调唆乞丐闹事?
  那算什么罪名?
  他的小厮不就是专门来负责扫这种事的尾的吗?
  燕草被他那流氓样子气的不轻,之前被那两个乞丐纠缠,她恶心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想到这两个乞丐是被故意弄来恶心人的,她便更是觉得愤怒。
  不管眼前的人是谁,用这样的招数对待一个女孩子,真是人品下作。
  沈嘉言挡在姐姐跟前,义正言辞的道:“告你……”田聪啧了一声,看着他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对啊,告我什么?我做了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做什么犯法的事儿了?”
  沈嘉言脸涨得通红:“小二已经承认了,就是你身边的下人给了他银子,他才把这两个乞丐放进来的!也是收了你们的银子,才故意拖拖拉拉……”“啊!”田聪立即翻脸,转头一脚踹在小厮的屁股上,恶狠狠地骂了一声:“狗东西,看你做的好事!白长了一双狗眼,怎么办的事儿看的人?!”
  小厮苦着脸唯唯诺诺的道歉。
  田聪便装模作样的冲着面无表情的苏邀挑衅的笑了笑:“苏姑娘,这狗东西我就交给你了,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要告官就告官,要打死他也没事儿,我还有事儿呢,便不跟你扯闲篇了,再会。”
  勋贵们在差事上头草包不草包的先不说,可是做这些巧取豪夺的事儿向来都是很有几分狡黠和经验的。
  这也是田聪有恃无恐的底气。
  事情没闹大,苏邀没真怎样,乞丐连她的衣服都没沾到,她的丫头也没事。
  要告官都没个说头。
  便是真的仗着身份告了,那也还有替死鬼在前头挡着呢。
  贺太太再怎么在元丰帝跟前有脸面,也不可能把这样芝麻大的事情拿去御前说。
  这个亏,一早苏邀就已经吃定了。
  他大摇大摆的收了扇子别在腰间,果然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便出了门,半点理会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沈嘉言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勋贵们的嘴脸,握着拳头想要扑上去找田聪拼命,但是再三迟疑之后终于还是忍住了,转过头含着眼泪看着苏邀:“姐姐,他是个混账,就是故意想激怒我,我不上他的当!”
  苏邀差异于弟弟的认知,有些欣慰的轻轻笑了笑:“是啊,阿言真聪明,他分明就是故意想惹怒我们,你若是真扑过去纠缠他,反而不好。”
  沈嘉言重重的点点头,心里犹觉得屈辱和愤怒:“那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不,不会。”苏邀面沉如水,田家姐弟当她是什么?他们既然要不择手段,那她也不是那种拘泥的人。
  沈嘉言被这场闹剧气的没了吃饭的心情,拉着苏邀要回家。
  宝鼎楼的东家听了消息赶来,再三给苏邀赔礼道歉。
  苏邀摆了摆手。
  宝鼎楼的东家也不过是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人,又起不了什么作用,为难他没有用处也没有必要。
  等到上了马车,沈嘉言坐在苏邀对面,隔着小几轻声问苏邀:“姐姐,你回苏家,过的开心吗?”
  他每次遇见苏邀,每次苏邀几乎都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事。
  他意识到自己的圈子跟姐姐的已经完全不同,更令人惊恐和无能为力的是,那些人的身份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就算是他奋起直追,不管是从文还是从武,能跟这些人一较高下的时候,只怕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年。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沮丧,他是想要保护姐姐的,所以他一直不敢放松,奋起直追希望有一天可以帮苏邀挡一挡风雨。
  苏邀认真的想了想,也很诚恳的回答沈嘉言:“若是比较起来,那自然是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比较轻松开心。”
  沈嘉言便更难过了。
  那个苏杏璇一直都不想离开永定伯府,若是她们两个的身世没有被发现,说不得对谁都好。
  “可是人活在世上,不是只要过得开心就足够的。”苏邀轻声跟沈嘉言说:“也还有自己要保护的人,你们是我的家人,我的外祖母和祖母大哥她们也是,其实也不是处处都不开心。”
  因为她如果只是沈家的沈邀的话,那么她甚至经不起苏杏璇的一个手指头。
  有得必有失,人不能太贪心。
  她见沈嘉言若有所思,便挑了挑眉解释:“你看,就比如田聪他摆明了是要恶心我欺负我,我其实也可以如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