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是民国! 第89节
作者:一口吞只鹅      更新:2025-09-10 11:35      字数:2709
  周砚微微向前倾了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呼吸几乎可闻。
  齐小川的脸上再次绽开笑容,比刚才更加灿烂,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赤诚,眼尾高高地翘起,弯成惑人的弧度。
  他嘴唇微张,带着浓重酒气的湿暖气息拂过周砚的下颌线:
  “刚,刚开始是……因……因为……迫于威压!”
  他说完这四个字时,那双大眼睛气鼓鼓的,给周砚整乐了。
  “后来……后来……”
  后来迟迟没下来。
  “嗯,后来呢?”他柔声道,“后来因为什么?”
  这场面,有点像大灰狼引诱纯情小白兔。
  “因…为,因为喜欢……”
  “喜欢”两个字清晰地钻入周砚耳中,像投入干柴的火星。
  周砚的心脏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
  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幽深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齐小川近在咫尺开合的唇瓣。
  等待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或名字。
  然而,那唇瓣只是动了动,后面的音节却迟迟未能吐出。
  齐小川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一个灿烂的弧度上,眼神彻底涣散,失去了焦点。
  紧接着,他抓着周砚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倒。
  额头“咚”的一声轻响,抵在了周砚坚实的小臂上。
  ——有一只醉酒的兔子,睡着了。
  周砚僵在原地,手臂上传来那滚烫额头轻触的微压感。
  鼻尖萦绕着混合了酒气的属于齐小川的独特气息。
  那句戛然而止的“因为喜欢……”,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久久无法平息。
  所以,是因为喜欢什么?!
  他低头,看着臂弯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那人呼吸均匀绵长,睡颜毫无防备。
  周砚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消的惊悸,有被打断的烦躁。
  而在更深的内心深处,却悄然涌动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由那句未完话语所撩拨起的温柔与困惑。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和齐小川沉睡的安宁。
  暧昧的气息无声地弥漫,然后沉淀。
  周砚返回自己房间,和衣躺下,却辗转难眠。
  黑暗中,齐小川那句戛然而止的“因为喜欢……”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喜欢?喜欢什么?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胸腔里左冲右突。
  每每将要浮出清晰轮廓,又在即将明朗的瞬间被莫名的击散,消散全无。
  他就这样在反复的咀嚼与徒劳的推演中煎熬着,直至凌晨,才在极度的疲惫中勉强合上沉重的眼皮。
  后半夜,天空骤然被狰狞的闪电撕裂。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炸雷轰然滚过空中,瓢泼大雨紧随其后。
  床上的周砚猛地睁开眼,多年养成的警觉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喧嚣中,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响从窗边传来——是插销被撬动的轻响!
  有人撬窗!
  周砚瞳孔骤缩,迅疾从枕下拿起冰冷的枪。
  一个人影正笨拙地跳了进来。
  又是一道惨白的闪电!
  电光火石间,周砚看清了那张脸——是齐小川!
  周砚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猛地一僵,硬生生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了几乎要压下的力量!
  那道闪电若是再晚半秒,子弹已然出膛!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周砚的脊背,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急促而狠戾的低吼:“你在干什么!”
  齐小川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单薄的寝衣,但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听到周砚的发问,感受到这道声音里的怒火,微微瑟缩了一下。
  随即竟理直气壮地小声嘟囔,“翘窗,爬床!”
  那坦荡的语气,给周砚整乐了。
  周砚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怒火更炽:“你说什么?!”
  齐小川抱着枕头,向前蹭了半步,声音有些销许的委屈:“找你,睡觉!”
  “滚出去!”周砚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他从未见过如此离谱、如此胆大妄为的家伙!
  一个醉酒未醒的混账,竟敢深夜撬窗闯入他的卧室,还口口声声要“睡他”?!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齐小川更加离谱的举动。
  只见他非但没滚,反而抱着枕头,直接“滚”上了周砚那张宽大的床榻!
  柔软的床铺陷下去一块,属于醉鬼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周砚额角青筋暴跳,忍无可忍,刚想抬脚将这个不知死活的醉鬼踹下床。
  那家伙却忽然抬起了头。
  在窗外惨白电光的映照下,那张泛红的脸上竟露出一种近乎软糯的可怜神情。
  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屋漏水了,求收留。”
  他小声说着。
  “……”周砚几乎要被气笑了。
  明显就是信口胡诌。
  周府上下百间房舍,偏偏你齐小川的房间漏水了?!
  这借口拙劣得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正欲发作,将他拎起来丢出去,却猛地被一股带着热气的力道扑倒!
  齐小川竟生猛地扑了上来,双臂紧紧箍住了周砚的身体,带着强大的力气。
  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急促地喷洒在周砚耳廓。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低的、带着浓重鼻音和后怕的颤抖话语:“周砚……打雷了……”
  话音未落,周砚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紧贴着他的这副躯体,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反应。
  怕打雷?
  周砚僵了一下,任由齐小川像藤蔓一样缠在自己身上。
  不是,谁家二十多的小伙……怕打雷?
  这难道不是只有懵懂孩童才会有的反应吗?
  荒谬感夹杂着方才那未消的怒火和后怕,在他胸腔里翻搅。
  周砚严重怀疑自己今夜是中了邪了。
  否则,他这双沾过血、向来冷硬无情的手,此刻为何会如此无力?
  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这个胆大包天、满口胡言、还死死抱着他的家伙掀翻在地?
  为何在感受到那细微的颤抖时,心底那根名为“暴怒”的弦,会诡异地松动了一下?
  他就这样维持着被扑倒的姿势,任由齐小川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
  听着窗外雷声渐歇,雨声依旧磅礴。
  而齐小川,在找到这个“庇护所”后,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很快变得平稳绵长。
  这醉鬼,竟安心地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徒留周砚一人,僵硬地躺在黑暗中,感受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和温度。
  听着那安稳的呼吸声,睁着双眼,度过了这漫长而混乱的后半夜。
  ……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雨势渐小,天色由浓墨转为灰蒙蒙的亮。
  晨曦艰难地透过厚重的云层和雨幕,给房间带来一丝微弱的光线。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齐小川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宿醉的头痛如同钝器敲击着他的太阳穴。
  意识如同沉船,艰难地一点点从浑浊的深海上浮。
  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动了动搭在身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