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医院病房的时候，谢时璟刚巧也到了，谢卓然和楚琪蔓也在。
  还有葛爷爷的儿孙辈们，能赶过来的也都过来了。
  这会儿大家脸上都布满了悲伤，都绷不住的泪流满面，年纪小些的，已经在哇哇哭。
  “阿爹，呜呜呜……”
  葛阿叔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这会儿扑在病床边上，哭得像个孩子。
  谢卓然在另一边抓着葛爷爷的另一只手，眼神空洞而茫然，显然打击不小。
  许岁安跟在谢时璟身后，走到病床前。
  “葛爷爷……”
  这会儿葛爷爷已经只是被氧气罩吊着一口气，好像每呼吸一口气都费尽了生命最后全部的力气。
  但这时候这位风烛残年却缓缓露出了笑容，他混浊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他喜欢的晚辈，不过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再见他们最后一面，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嗬……嗬……”
  葛爷爷想说，不用为他难过，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能够活到他这个年纪已经够够的了，他见证了祖国在战火纷飞里奋力挣扎，在百废待兴中慢慢腾飞，足以让他欣慰。
  更何况这次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救下一个孩子，一个祖国的花骨朵儿，怎么算都很是划算。
  反正他已经活够本了，就是现在立马闭眼也不亏的。
  只是看着这一屋子的小辈，葛爷爷眼里流露出不舍。
  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这就要先走一步了，只希望这些孩子们以后都能好好的，他在地下会保佑他们的。
  葛爷爷一一扫过屋内的人，嘴角带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胸膛不再起伏，最后一丝呼吸也停滞了。
  “阿爹！”
  “阿爷！”
  “呜呜呜……”
  有些东西，就算是再有钱有权，也没办法抓住。
  葛爷爷最后还是离开了，只留下一室悲伤。
  许岁安还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只知道心脏像是被人攥着，很是难受。
  谢时璟走到楚琪蔓身边，询问葛爷爷出车祸的事。
  “哎，也是老爷子好心，见一辆汽车差点儿撞到一个小孩儿。
  他刚好在孩子身后，就跑过去推了一把，把那孩子救了下来。但是他自己却……”
  楚琪蔓心里也挺难过的，基本上她已经把老爷子当作第二个家公。
  这些年老爷子对她男人是真心好，简直就是当亲儿子宠的，连带着她和孩子们也都能感觉到他的偏爱。
  所以孩子们即便都很忙，和老爷子相处不多，但都很尊敬爱戴他。
  只是老爷子这一走，对她男人只怕是个巨大的打击。
  果不其然，这会儿谢卓然已经泣不成声了。
  “阿，阿爹，我还没有……没有……学会……你……你的手艺，你不能……不能走……呜……”
  楚琪蔓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第464章 留不住
  谢卓然作为养子，和葛阿叔他们一起给葛爷爷举办了身后事。
  一些来不及见葛爷爷最后一面的人，都过来送他最后一程，柳老和谢爷爷还有谢奶奶也都从疗养院过来了。
  “哎，咱们都老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见葛老头。
  明明他在我们这群老家伙里，还算是年纪轻的呢。要是不出这事，应该还能多活个小几年。”
  柳老颇为感慨，因为他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本来以为，他是最先走的呢。
  谢爷爷捶了捶膝盖，倒是笑呵呵的。
  “说起来我们都算是活得久的，从战场上下来哪个不是一身的伤痛，我的那些老伙计们都一个个熬不住走了，能活到九十多，说实话，我还挺意外的。
  葛老头是有点儿可惜，但也算活得够本了，能活到九十岁的，在全国也没有多少。”
  “嗯，也要感谢柳老头你，还是咱们华国的中医调养有效，还有你帮忙泡的那个药酒也挺好，让咱们活到现在身体一直不错。”
  柳老摆了摆手：“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还是小六和安安他们有本事，能搞来极品药材，我才有一点儿发挥的余地。
  不过我自己都有点儿奇怪呢，按理说就算是药材好，但应该也不至于效果这么好的。
  或许就是咱们有福气，身体就是不错呢？这种东西确实是比较玄妙的。”
  “说的也是呢，咱们都是有福气的人。”
  几人虽然觉得自己确实比别人更能活，但丝毫也想不到是因为许岁安的空间灵泉的缘故。
  只是灵泉再神奇，也无法留住慢慢逝去的生机。
  老人家们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只怕随时就要离世，或许哪天在睡梦里，第二天就再也睁不开眼。
  他们都看得很开，不管什么时候走，都能算得上是喜丧。
  这会儿他们就感觉能多活一天就赚到一天，其他的，就看天意吧。
  倒是参加这次葬礼，晚辈们心里有了更多的感触。
  时间不等人，他们以前想的，先专注事业，等以后功成名就再好好陪陪家里人，这个想法似乎是错的。
  更多的时候意外会先到来，打得他们猝不及防。等真正闲下来的时候，或许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陪伴最亲的人了。
  他们应该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去多陪伴长辈们，不然等到后悔时就来不及了。
  于是在这之后，许岁安和谢时璟减少了到处游玩的次数，有空的时候，就会去疗养院陪谢爷爷他们下棋、钓鱼。
  平时也会不怕麻烦，开车跑去和爹妈们吃饭唠嗑，积攒琐碎的幸福回忆。
  老家伙们都乐呵呵的，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其他的一切都变成了浮云，最在乎的，也就只有儿孙们。
  以往他们不愿意给孩子们增添负担，即便是很孤独很想念，也不愿意催促小辈们来看自己。
  但小辈们主动来，无疑他们都是很高兴的。
  柳老有些羡慕谢爷爷和谢奶奶，他生了个儿子像是生了块叉烧，这么多年了，生根在研究所好像压根就不记得还有他这个老父亲。
  好在他还给自己留下了个孝顺孙女，自从孙女嫁人后，他的生活也热闹了些。孙女婿是个好的，许家其他人也都不错，不会不管他老人家。
  他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不孝儿子不要也罢。他才不会惦记不孝子会不会来看他呢。
  每次在和人提起儿子时，柳老也都是表现得嫌弃的不行，一副不愿意多提的样子。
  但也只有他眼里偶尔流露出的伤感，暴露了他想念儿子的事实。
  柳依依给爷爷剥了根香蕉，爷爷如今牙齿都掉光了，只能吃些软和的。
  看着他强撑不在乎的样子有些心疼，但又没什么办法，她那多年难得一见的爸妈确实是忙。
  从大义的角度，她没办法说爸妈不好，他们确实是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国家。
  但从私心来说，他们确实对不住家里人，尤其是爸爸，他都没有孝顺过爷爷。至于妈妈，外公外婆早就不在了，倒是不用因此伤心。
  至于她自己，柳依依小的时候也是怨过恨过的，但后来慢慢长大也和曾经一直纠结爸妈到底爱不爱她的自己和解了。
  成年人似乎确实有很多的迫不得已，没有人说当父母的就一定会好好陪伴孩子。
  她见识了太多的留守儿童，爸妈能把工资都打回来，给她提供吃穿不愁的生活，似乎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做得更好。
  只不过，渐渐理解是真的，不亲近也是真的。
  这会儿，她也只能替爸爸担起责任，更多的陪伴爷爷。
  柳老看着孙女的神情，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些什么。
  他笑呵呵的拍了拍柳依依的手：“爷爷有你就够了。”
  柳依依像小时候一样，将头放到爷爷膝上。
  “你还有孙女婿，还有重孙重孙女们。”
  “呵呵呵，对，爷爷还有他们，爷爷一点儿也不孤单。”
  柳老爷子最后是无病无灾，在睡梦中走的。
  他平时和谢老爷子他们一起住在疗养院里，柳依依虽然常来看他，但却很遗憾，在他走的时候没有在他身边。
  不过柳老爷子走得很安详。
  而且柳老爷子一直活到了101岁，是名副其实的百岁老人。
  记者们还想要来采访他长寿的秘诀，要不是因为被拦着不让，柳老爷子也要因此上报纸的。
  一直没怎么出面的柳爸柳妈，这次也请了假回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他们在灵堂里哭的肝肠寸断。
  柳依依木着脸想，既然这么伤心，为什么之前不多回来看看？现在爷爷走都走了，哪里还能知道他的儿子儿媳来看他了。
  办完身后事之后，两人和女儿相处得有些尴尬，那是长时间不在一起而生出的生疏。
  柳爸柳妈心里很伤感，但也没什么办法，想想马上就能完成的研究，二人狠了狠心又急急忙忙走了。
  柳依依没有挽留，她早已习惯了离别。
  想起自己的小闺女，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让她没办法怪起爸妈。
  因为她闺女也毅然决然的投入到了科研当中，这些年也见得少了。
  疗养院里又少了一个人，谢爷爷和谢奶奶相互依偎着坐在花园的长椅上。
  “走喽，都走喽，老婆子，最后还是只有我们相互陪伴……”
  谢奶奶稍稍收紧了挽着谢爷爷的手臂，任由微风吹散心里的淡淡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