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防着鱼若兰是什么？
  元澜既不想让鱼若兰跟他亲近，也不想让他跟鱼若兰亲近。
  只是元澜的方法……
  白雪朝很清楚自己与元澜的状态像什么——博弈。
  并且彼此心知肚明，就看谁更胜一筹。
  他们两个就像当初打扑克那样，出千、记牌，看似在暗牌玩，实际上很清楚彼此手里的是什么牌，与明牌玩没有差别。在这个时候，运气都是没用的东西，抽到的牌在他们手里瞬间换个花色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只有计谋，才是能让他们分出胜负的关键。
  元澜让他喝自己的血，未尝不抱着“用诱捕素吸引他”的想法。
  他是杂食性，元澜是肉食性，不同食性的人之间会相互吸引——产生食欲。
  对他而言，元澜从头到脚都是食材，整个人都可以吞下去，还是香香甜甜的奶油味，正合他口味。或许吃掉元澜，跟吃掉一个甜蜜的巨型泡芙的感觉差不多。
  而且，等级越高的异能者诱捕素越具有吸引力，毕竟这样才能吸引来更多的猎物。
  如果他喝了元澜的血，从此念念不忘，或者说上瘾，那就很难离开元澜了。
  这就像一个人去饭店吃饭，偶然吃到一家特别好吃的店，肯定会忍不住再吃第二次。就算不去吃了，去其他饭店吃，也还是觉得那家更好吃，最终还是会回那家吃的。
  换成这件事，如果他沉迷于元澜的血肉味道，就算以后跑了，也迟早会回来找元澜的。
  还好他有底线，食谱上绝对不能有异能者。
  小6被白雪朝拒绝了解答，蔫巴巴地：“噢……”
  白雪朝手上揉按着胃的动作没停，道：“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新发现。”
  小6瞬间精神：“什么什么！”
  “元澜这人没什么感情。”白雪朝讲述的语调平淡无奇，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设定上，他是个天生坏种的大变态，本质当然是没有感情、冷血无情啦！”小6在白雪朝面前显示出一个比着枪手势的表情包，俏皮搞怪道，“我，么得感情滴鲨手！”
  白雪朝揉着胃道：“不是这种没有感情。”
  小6疑惑显示：ovo？
  只听白雪朝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他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再准确点说是没有大部分正常的感情。他没有羞耻心，没有同情心，没有恐惧，没有疼痛和痛苦，连正常的喜怒哀乐都很淡薄或者几近于无，你见到他表露出来的大部分情绪，其实都是他演出来的。”
  闻言，小6沉默许久，像死机了一样。
  良久后，它难以置信地叫道：“啊？演的？？他情商看起来那么高，在木大小姐和小鱼姐姐间不翻车，你说他是演的？！”
  这种左右逢源的人怎么会没有感情啊，那跟人相处是全靠智商吗？等等……好像也行？
  “对，演的。”白雪朝道。
  起先他还不太确定，经过这段时间跟元澜的相处和对其的观察，尤其是元澜今天那句“我从来没哭过”，他才能完全确定。
  比如他们初见时，元澜被他削掉半个脚掌还哈哈大笑，仿佛不知道疼痛。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人的精神上一定有点什么问题。
  现在看来，元澜当时应该是真的不觉得痛，他的痛觉没问题，也知道受伤后这种感觉对应的是疼痛，但他不存在痛苦的情绪。他知道正常人受伤应该露出什么表情，但他当时太兴奋了，根本不屑于表演那样的表情。
  再比如元澜的笑容，他经常笑，有时就像面具一样焊在脸上，仿佛是“不知道正常人该做什么表情，那就笑好了”。
  元澜自己说喜欢观察人类，就是因为他要观察正常人的表现，时间长了，就成为一种习惯和爱好。
  想必经过多年的观察，他发现，人类大部分情绪都可以用笑来表达。
  笑容是个很万能的“表情公式”，高兴可以笑，悲伤可以笑，觉得无语也可以笑。
  白雪朝现在唯一尚不能确定的是，元澜究竟是完全没有喜怒哀乐，还是这种情绪很淡很淡。因为元澜每次似乎发自真心的笑容，都可以说是在表达兴奋、觉得有趣。
  被他割脚掌，被他调侃、嘲讽，被他放狠话，被他演戏……都可以说是兴奋，也可以说是觉得他有趣，而不是元澜真的开心。
  如果元澜是前者，完全没有感情，那真的很难对付。一个人如果连基本的感情都没有，那跟机器没什么区别？他不会因为生气、上头等原因出现失误，情感对他没有影响。
  如果元澜是后者，只要还能产生这样的情绪，那对付他的胜算就会更高。感情淡没关系，可以用各种手段刺激他，让他产生更深的感情，直到被情感影响。
  小6没有质疑白雪朝的结论，选择直接相信。
  它重新看了看元澜的设定，嘀嘀咕咕道：“设定上没写这个诶，应该是模拟世界的系统运行时填补出来的细节设定……那元澜的变态等级又要上升个level了！哇，要不咱们还是早点跑吧！”
  它问：“宿主你还要留着收集情报嘛？现在已经够多了吧？”
  “不够。”白雪朝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按着自己的胃。
  他瘦削的身体在床上蜷缩起来。
  “宿主你胃痛吗？”小6刚开始还以为是白雪朝胃痛，结果发现他的掌心越来越用力，不禁道，“宿主别那么用力按呀！”
  白雪朝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上半身探出床外，一张口便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卧槽！”小6大叫出声，“你吐血了！”
  这时，它不聪明的脑袋瓜（cpu）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宿主，你是故意按胃的吗？”
  “你才发现啊……”白雪朝缓缓地从床上爬下去，声音中带着虚弱，“不过能猜出来，还是应该夸夸你？”
  他说话时，不断有鲜红的血液从他开合的嘴唇间流出来，顺着下颌滴落在他的卡通睡衣上，可爱的q版白兔子耳朵被染成了红色，他的嘴唇也被血液染成了殷红色。
  原来白雪朝之前一直揉胃，不是为了让自己舒服点，而是在按压刺激胃部。
  他血小板数量低，本就容易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自发性出血，而且血液凝固能力也差，意味着出血了就很难止住。再加上他的胃也很脆弱，本来就胃痛，这么不停用力按压，终于受不住刺激胃出血了。
  小6惊问：“为什么啊？”
  “元澜不是想照顾我吗？”白雪朝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语气却是与身体虚弱完全不同的笃定，“给他一个机会。”
  小6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它的宿主真是狠人。
  白雪朝按着剧痛的胃往刚才的电竞房走，他路上觉得恶心，低头干呕一下，又是一大口血液被吐出来，在地上落成一滩。
  他抬起头，感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此时离电竞房没有几步路了。
  白雪朝踉踉跄跄地走到房间前，却因为身体不受控制了，直接撞在门上。
  他踉跄退了几步，或许是刚才那一下撞击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冲击力，白雪朝再次呕出一口血，双腿软绵绵的，摔倒了地上，身体和地面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白雪朝无力地趴在门口，因为刚才摔了一下，他的胃出血更为严重，血液从胃里涌上来，从他的唇溢出。
  这时，门开了。
  “嘶——！”蔺长青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白雪朝因为短期内大量失血，头晕得很厉害，胃里也愈发疼痛，浑身瘫软无力，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视角只能看到两个人的脚。
  他看到属于元澜的那双脚三步并作两步，从蔺长青身后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快速蹲了下来。
  一双有力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翻过来变为仰躺。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元澜进入白雪朝的视野，因为对方此时低着头，白色的半长发落了下来。
  只是短短一瞬，他就被元澜打横抱起来了，眼前是元澜白皙的脖颈和下颌，对方身后和自己余光的景象飞速掠过，元澜丝缕的白发随着高速移动产生的风飘动。
  白雪朝莫名想起了上次元澜这样抱着他跑，是他来天启会第一天，对方带他回卧室。
  两个人还因为睡棺材的事掐了架。
  那边，蔺长青还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元澜一眨眼就跑远了，背影变成小小一个。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要迈开腿追上去，突然想起什么，又赶紧冲回房间把仅剩的两根烤串带上了。
  “我靠，白雪朝不会是吃这个吃犯病了吧？”蔺长青抓着烤串在走廊狂奔。
  现在连元澜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但他知道，元澜肯定是要带白雪朝找木心悦治疗。
  第135章
  天启会的医疗室。
  木心悦穿着一条白色蕾丝边吊带睡裙,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脖颈，还有一双纤白的小腿。医疗室的窗户开着，十月中旬的夜风初具凉意,她裸露在外的双臂被一件纱料小外搭遮住,隐隐约约透出肤色。
  她坐在办公桌前，一头乌黑浓密的大波浪卷发扎成了马尾,双手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不停敲击着,正在写论文。
  “砰——”医疗室的门被人踢开。
  木心悦深信自己在天启会不可能遇到危险,因此并未受惊,只是因写论文被打扰而眉心微蹙，循着声音望去,似乎是要看看哪个混蛋这么粗鲁地踢门进来。
  结果她看见高挑的白发青年长发略微凌乱，抱着一名口吐鲜血的白发少年匆匆走入。
  白发少年虚弱地半阖着眼皮,绯红的双眸像是蒙了尘土的宝石,无精打采，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只有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不断有血液从他口中流出,他的嘴唇和下颌满是黏稠的血迹，连身上穿着的睡衣前襟都被染上了大片的血红。
  “木心悦,新的‘药剂’做了吧。”元澜抱着白雪朝往病床的方向走，头也不回地道。
  木心悦回过神道：“做了！”
  她赶紧起身，来到办公桌旁边的巨大药柜前,从中取出自己刚做出来没多久的六支“药剂”，全部丢给了元澜。
  那边元澜刚把白雪朝放在病床上，拉出一根傀儡线卷住五支药剂,自己则是接住一支快速打开。
  他单手扶着白雪朝后颈,将药剂管抵在对方唇边,缓缓倾斜往嘴里倒。
  白雪朝尽量不去想药剂是什么做的，心中反复默念“这是木心悦的异能产物”，配合地喝下了这支药剂。
  好在药剂没有任何味道，就像蒸馏水一样，更加减轻了心理负担。
  上次白雪朝使用药剂时是昏迷状态，这次他终于清醒地体会到了木心悦异能的效果。
  从药剂进入胃开始，他剧痛许久的胃在五秒内变成了微痛，疼痛程度就跟人拧一把自己身上的肉差不多，也没有恶心反胃的感觉了，只是食道和口腔里还有股浓重的血腥味，好像还有血没吐出来。
  元澜问：“还痛吗？”
  白雪朝不想说话，只恹恹地点了点头。
  元澜又打开一支药剂喂给白雪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