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581节
作者:孤独麦客      更新:2025-09-10 12:02      字数:2736
  最后说说本书邵勋和石勒之战。
  其实步兵进攻骑兵优势的一方,核心要点是一样的:保障后勤通畅。
  刘裕三十里筑一城,囤积资粮,就是为了后勤。
  这个消耗是十分巨大的,而且也很关键,可以说保不住后勤线,一切成空。
  主角比刘裕更方便,因为有白沟水系运粮,让骑兵难以抄掠,安全许多。
  但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从一个节点到另一个节点,有时候会有短距离的陆上运输,这个可以攻击。
  船队中途停靠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但就算你抓住这些机会,你还是做不到完全截断这条粮道——注意,是“完全截断”。
  一般而言,大军出动,会随军携带至少一个月所需的粮草,有的甚至囤积足够三个月的粮草后,才向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所以,不是你截断粮道后,人家就立即断炊的,但会引得他们军心动荡,并且试图重新打通粮道。
  很显然,石勒没法截断白沟水,那就注定他只能在粮道上制造麻烦,不能产生致命威胁。
  刘裕在获得南燕地里成熟的粮食后,已经不需要粮道了,他甚至派人通知南方停止转运,“就食齐土”。
  主角时空马上八月,粟麦成熟,随意收割,也不存在粮道制约了。
  另外,历史上今年河北粮食匮乏,襄国一升粮值银一两。
  这两年也没有什么灾害,应该就是打仗打多了,消耗大,导致不事生产的城市粮价畸形上涨。
  所以石勒没什么余粮。
  他利速战,不利久持。
  在主角攻克长乐后,石勒返回了邺城,于是派冀保在安阳阻击一下,给他时间征发更多的士兵,筹集更多的钱粮。
  于是最终战场定在邺城。
  这里额外说一句,很多人不考虑后勤就算了,属于老生常谈,毕竟起点大部分写历史战争的作者也不考虑后勤,但连士气也不考虑就很奇怪了。
  夫战,勇气也。
  没有士气,大头兵们告诉你什么叫一触即溃。
  临朐之战,南燕是进攻方,辎重一丢,慕容超士气清零,单骑出奔,然后将士士气清零,招致大败。
  其实刘裕攻克广固后,南燕大军并未遭受毁灭性打击,铁骑仍然众多,但为什么城池一个接一个陷落?人心、士气啊。
  真以为士兵、军官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啊?
  谁那么贱,非要为你死战?你对我有多少恩义?我们来算算,恩义足够,死战也不是不可以,恩义不够,滚一边去。
  连战连败,还能打得有来有回,荡气回肠,那是扯淡。
  纯粹是小说作者为了提升戏剧性而乱写。
  你以为是敢“一镇抗天下”的晚唐牙兵啊?
  我在推演中,邺城之战石勒大军就是垂死挣扎,野战一鼓而破的货色,有啥戏剧性?有啥跌宕起伏?
  是不是还要学高粱河车神赵光义,在攻晋阳的时候,大纛向前,以至于箭矢落在他脚下?
  有一说一,大纛前出是赵光义的高光时刻,极大提振了士气。
  邺城的结局和广固没有太大区别。
  石勒若退守三台,还能撑几个月,但这和等死无异,他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他和慕容超不同。
  慕容超是皇帝,只能死守。
  石勒还有退路,只是一时不甘心罢了,但形势会教他做人,该舍弃还是得舍弃。
  攻敌之必救,越让敌人靠近你的“必救”,就越容易沉不住气。一旦沉不住气,就容易有骚操作。
  石勒完了。
  当然,这只是现在的看法。
  我是现时推演,明天写什么,我一会抽烟时推演下,现在还不知道,只有个大概方向。
  就这么多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脆弱
  佛图澄从睡梦中惊醒。
  外头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鼓声,城头隐隐有杀声传来,有的地段还非常激烈,似乎守军始终没能把进攻一方推下城头。
  佛图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暗暗嗟叹。
  可惜来邺城太晚了,没能取得石勒的信任。
  若他信重自己,这会就会告诉他,经历了白天的大败,这会是不可能守住这么宏大的城池的,至少外城守不住,只能退往宫殿群(三台)坚守。
  今晚的战斗,很明显是晋军在试探哪段城墙防御薄弱。
  一旦让他们试探出来,马上就会投入精兵,一举突破,攻入城内。
  他自天竺而来,一路上的经历很丰富,听了很多事情,也见了很多事情,对这些战争小伎俩再清楚不过了。
  老和尚不是不知兵的人。
  奈何,奈何!
  佛图澄来到桌案前,搬了张小绳床坐下,翻开经书,口中默诵,算是为交战的两军兵士祈福了。
  世道艰难,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佛刹大门突然被推开了,闹哄哄地涌进了一批人,间或夹杂着小孩的哭喊声。
  佛图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念经。
  收容老弱妇孺入内避乱,是他特意叮嘱的,无论何时,都要常开方便之门。
  一般而言,那些当兵的还不至于在佛刹内放肆,这里算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涌进来的人一波接一波,就连窗台下都坐满了人。
  有人哭,有人叫,还有人在闲聊。
  “大头出城投降了。”有人说道。
  “哪个大头?”
  “原先往王将军府上送木炭的大头,还能是谁?”
  “他怎么当兵了?”
  “被征丁了啊。”说话者叹道:“就连这佛刹之内,都有年轻力壮的僧众被征发了,拿着锡杖上阵,下午我亲眼见到的。”
  “能……能打吗?”
  “被人打了,栽落城头,生死不知,显然佛法不够精深。”
  佛图澄不念经了。
  世人愚昧,没见过他的诸般手段。如果能在那位陈公邵勋面前说上话就好了,一次,只要一次!他就能通过表演小把戏让他信服。
  这是天竺带来的密技,邵勋一定看不穿。
  唉,说真的,他也不喜欢玩弄这些东西。无奈在晋国弘法太难了,必须出奇制胜。
  外间两人还在说话。
  “现在出城投降,能保不死吗?”
  “当然可以。今晚跑了百十个人总是有的。如果明日城未破,晚上会跑掉更多人。”
  “怎么跑?”
  “花点钱,从城头缒下。”
  “没人管么?”
  “王阳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桃豹的人是完全不管。”
  “都到这份上了,还守个屁啊。”
  大门外又涌进了一批人。
  交谈的声音停止了,充塞耳边的只有哭泣声。
  坐困愁城,所有人都很惶恐啊。
  佛图澄再度起身,沉吟不语。
  以小见大,邺城的军心士气完全垮了。
  士兵们有家人,有亲朋,他们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自魏、汲、顿丘、乐陵四郡豪族纷纷投邵之后,这场战争就不用打了。
  钱靠豪族筹集。
  粮靠豪族筹集。
  军情靠豪族汇报。
  出外袭扰时歇脚地靠豪族提供。
  有的人甚至连兵马都靠豪族贡献。
  形势至此,人心思变,你指望他们卖命,纯粹是想多了。
  就算是邵勋统治的河南,如果豪族跟他翻脸,投靠石勒,他也会很狼狈。
  或许,来河北是一个错误,得想办法见见那个人。
  怎么能和他见上面呢?
  难道要立点功劳?最近石勒和他的家眷也不来他的浮屠了,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