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1091节
作者:孤独麦客      更新:2025-09-10 12:06      字数:3098
  锦衾之下,邵勋睁开了眼睛。
  怀中柔软的娇躯动了动,似乎也醒了。
  女人背对着他,两人腹股相贴,就这么搂在一起睡了一夜。
  梁兰璧眨了眨眼睛,感受到臀瓣中夹着的物事后,脸红了。
  同时也有些忧愁,舒服是舒服了,万一让庾文君知道了,该怎么办?
  文君对她是真的好,经常来看她,安慰她,并说她可以回家闲居,没人会为难她。
  但她不愿走,陛下也不放她走。
  她心中愧疚难以形容,但在被陛下欺负的时候,想到文君,又有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栗。
  好像偷了她什么心爱事物的刺激感觉。
  她只能用她是被迫来麻痹自己。
  陛下要宠幸她,作为一介亡国妇人,她也没有办法拒绝不是?
  文君现在不能服侍陛下,她帮文君,总比其他人好对不对?她是绝对不会伤害文君的……
  男人粗鲁地揉了一阵,她气息有些紊乱。
  紫葡萄也陡然涨立了起来。
  好在时候不早了,男人只是随手把玩了一下,随后便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更衣了。
  外间响起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似乎在询问是否在九华台用早膳。
  男人好像拒绝了,只吩咐为她准备早膳。
  没过多久,外间又有动静,似乎御辇驶了过来,还有侍卫甲士齐整的脚步声。
  他要离开啊!
  梁兰璧侧过身来,看向窗棂。
  天依然黑沉沉的。以往她很讨厌这种深沉的黑暗,现在却巴不得黑夜更长一些,因为她可以安逸地缩在男人怀里,即便要被他折腾。
  男人盥洗结束之后,很快乘车离去。
  梁兰璧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但她最近没什么食欲,不怎么想吃。
  尤其是那份食物可能是为陛下准备的。他是习武之人,早上都要吃肉,但梁兰璧现在只觉得有点恶心,不想吃。
  宫人又走了进来。
  这是跟她许久之人了,以前是家中婢女,三年前被她召进了宫中,现在则随她在佛堂中修行。
  见梁兰璧醒来后,宫人脆声道:“太后,仆射今日会来佛堂。”
  “父亲要来?”梁兰璧问道,但没什么惊讶。
  “是。”宫人答道:“仆射要去长安了,点评雍秦凉三州士人,临行之前,可能有话要对你说。”
  “这是要打仗了……”梁兰璧低声说道。
  昨天陛下在九华台上温酒,与凉州士人清谈。彼时她在东侧云龙门内的佛堂修行,都能听到君臣欢笑的声音。
  梁兰璧的政治敏感性不低,一下子就分析出来了。
  这是关西士人最大也是最好的一次机会。过了这遭,以后可就要按部就班了,除非大梁定都长安,不然很难斗得过关东士人。
  不过,好像和她没关系了。
  她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关西士人再强,也帮不了她什么,她没什么奢望。
  “回佛堂修行吧。”梁兰璧坐起身,看着身侧男人躺过的凹陷,有些怅然。
  ******
  午后,梁芬果然来了。
  看着素服相迎的女儿,梁芬有些难过。
  他这一脉人丁不旺啊。
  到了这会,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孙辈也就只有一人,入冬后还染了风寒。
  他这一支,徘徊在绝嗣的边缘。
  每每想到此事,都不由得黯然神伤。
  “阿爷。”梁兰璧行了一礼。
  “你还愿意唤我阿爷。”梁芬苦笑了下,问道:“为何不愿回家?”
  梁兰璧避开了父亲的眼神探问,只道:“阿爷要去长安了?”
  “是,与姚弋仲等辈一起走。”梁芬说道:“二三月间,陛下也会西行,巡视雍秦。”
  “为何巡视?”
  “此乃古制。”梁芬说道:“新朝开国,巡视四方,让天下人知晓今夕是何年。”
  这不是玩笑,事实上这会天下知道改朝换代的人并不多,基本也就是有权有势以及识字的那帮人。
  甚至于,识字的人都未必尽知。
  这才开国两个多月,有些消息闭塞、喜欢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的人真不一定知道。
  更别说田舍夫、地方镇兵、部落牧人、坞堡民之类了。
  “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是艺术夸张,但真实情况好不到哪去。
  “哦。”梁兰璧轻轻点头。
  “你到底回不回家?”梁芬方才被女儿岔开了话题,这会继续追问。
  梁兰璧低下头,似乎打听注意不说话。
  梁芬被女儿的态度气着了,但想到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又想起亡妻皇甫氏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让他护着他们的孩儿,便怎么都说不出重话。
  “我不管你了”这句话徘徊许久,始终吐不出去,最后只能长叹一声,道:“你好自为之。若想回家了,遣人知会一声便是。为父为天子劳心劳力多年,这个面子还是有的。我老了,护不了你几年了。”
  梁兰璧一听这话,眼泪顿时涌出。
  梁芬见了,也眼圈微红,道:“罢了。为父对不起你,耽误你一生。这世道——”
  梁芬魂不守舍地出了宫。
  回到家中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家里空荡荡的。
  长子二十多年前被乱兵所杀,次子九年前病死。
  妻子也在数年前病逝了。
  家中就只剩十一岁的长孙(次子所生),入冬后就卧病在床。
  到处弥漫着冷清、孤寂的气息。
  好在时不时有梁氏、皇甫氏子弟登门探望,让他不至于连话都没人说。
  左民侍郎皇甫昌今天就来了。他是梁芬妻子皇甫氏的族侄,前秦州刺史皇甫重的养子。
  左民曹在开国后变成了左民部,主官尚书一员,另置侍郎二员,为尚书副手,皇甫昌便是其一。
  “天太冷了,梁公速来,酒刚温好。”皇甫昌笑着迎出了门。
  梁芬点了点头,道:“陛下西巡,点了你作为左民部随驾官员,这些时日准备准备,别到时一问三不知,白白浪费良机。”
  “是。”皇甫昌替梁芬掸掉肩头落雪,然后扶着他往里走,问道:“如何?太后愿回家吗?”
  “现在是大梁朝了。”梁芬瞪了皇甫昌一眼,没回答。
  皇甫昌也不追问,回到屋中后,问道:“梁公可还记得阎鼎?”
  “他?台臣。”梁芬一顿,苦笑道:“台臣啊!他心太大了,老夫镇南阳时,他还想着割据自立。后来不是投匈奴去了么?”
  “阎台臣后来去了凉州,前阵子和鸿胪寺的庾元度暗通款曲。”皇甫昌为梁芬倒了小半杯酒,说道:“今日接到其手书,便急着赶来了。”
  梁芬沉吟片刻,摇头道:“台臣还是这样子,为功名利禄迷了心眼。不过,这回他倒误打误撞走对了。他也是有福气的,有此事,便不至于没好下场。”
  “是啊。”皇甫昌说道:“阎氏在天水、武威、金城都有族裔,也不是什么小族了。阎台臣若能说动阎氏归国,背弃张骏,便是一桩功劳,今后还能为明公所用。”
  “老夫年逾六十,还能在位几年?”梁芬摆手道:“而今所为,不过为梁氏子弟铺路罢了。平定西凉之后,便该退位让贤了。”
  “明公何言老耶?”皇甫昌笑道:“就连赵王都很敬重明公呢。”
  “嗯?”梁芬目光陡然一凝,看向皇甫昌。
  皇甫昌为其目光所慑,干笑一声,道:“我去把门窗关好,太冷了。”
  就在这时,有老仆入内,在梁芬身侧附耳密语一番。
  “嘭!”梁芬拍了一下案几。
  皇甫昌吓了一条,不知所措。
  “可确切?”梁芬问道。
  老仆看了看皇甫昌,又凑到梁芬耳边,低声道:“太医署不止一人诊断,应无差错。”
  “好你个邵全忠!”梁芬怒道。
  皇甫昌左看右看,尬笑道:“我再去温一壶酒。”
  说罢,转身出了门。
  梁芬这时已慢慢冷静了下来。
  老仆察言观色,低声道:“明公,太医署的医者一辈子不知道见了多少人心鬼蜮之事,他们嘴很严实的,绝对不会乱说。当年惠帝为人毒杀,太医署的人至今未向外吐露半个字,足堪信任。此事尚有挽回的余地。”
  “不孝女愿意回家了吗?”梁芬问道。
  “太后愿归家静养。”老仆回道。
  梁芬冷哼一声。
  “明公,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老仆说道:“长房——”
  “闭嘴。”梁芬坐了下来,道:“此事老夫自会处置,你听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