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1448节
作者:孤独麦客      更新:2025-09-10 12:09      字数:3377
  片刻之后,这些人选定了一个牧马地,而冲入营地的横冲营将士也通过马粪、车辙印发现了蛛丝马迹,一路追袭而去。
  方才还人喊马嘶的丘陵及山谷,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了一地凌乱的马蹄印。
  这就是草原,这就是部落间的战争。
  ******
  又追了一天,换了一次马,走了一次冤枉路后,横冲营终于遇敌了。
  留守部落的敌军并不多,其中还有少许仓皇逃回来的丁壮,此刻全部聚集了起来,不跑了,跑也跑不掉。
  游骑提前七八里发现了追袭而来的横冲营,部落男女老少立刻把马车围起来,组成了三四个小圆圈。
  男女老少几乎全部动员了起来。
  三个人都凑不齐一口牙的老人手持长矛、刀盾,满脸麻木。
  少年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嘴唇,刀出鞘、弓上弦,一副决一死战的模样,就是总时不时看向自家帐篷。
  健妇满脸横肉,远远看着慢跑而至横冲营骑兵,用力拉了一下弓,嗯,很轻松。
  箭在她们手里,一样可以杀人。
  总计六七百丁壮则聚集在那边的一处丘陵缓坡上,似乎打算利用下坡的速度侧冲攻打营地的横冲营将士。
  仆固忠臣勒住马缰,仔细看了一下。
  战场是敌人选择的,果然很有道理。
  背后是山岭,草木茂盛,不太适合绕后冲锋,右侧是一片空地,被他们自己人占据了,左侧则是一条小溪,只留下正面可供攻打。
  “督军,要不等上半天?宇文氏的人今夜就能到。”有百夫长走了过来,建议道。
  仆固忠臣不答反问道:“你说他们是乱跑,还是奉命往某处集中?”
  百夫长思忖了一会,道:“兴许是慌不择路。”
  仆固忠臣踹了他一脚,骂道:“就凭他们这点本钱,乱跑乱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定然是接到命令了,只不过这种事底下人不知道,只能跟着部大走,走到哪算哪。”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列好阵的鲜卑人,道:“你领五百人,看着丘上那帮人。若冲下来,直接把他们击溃。我等跟着梁帝大单于东征西讨,什么仗没见过,就把他们一个个剁死,不要受降。”
  “遵命。”百夫长不再废话,应了下来。
  “等等。”仆固忠臣拉住了将要离去的百夫长,叮嘱道:“好日子没过几天呢,别忘了本。好好打,你家那么多孩儿,不想着在中原置办些宅院?只要有功,大单于很慷慨的,田宅应有尽有。”
  “是。”百夫长听到中原的田宅,士气陡增三分,立刻下去做动员了。
  仆固忠臣则瞄向身旁其他人,道:“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众人齐声应道。
  “下马,持刀牌长枪,随我冲。”仆固忠臣将马槊提在手里,喝道。
  片刻之后,三百人齐齐下马,各自检查器械。
  跟了梁帝大单于,他们的装具是越来越精良了,本人也越来越习惯使用这些精良的器械厮杀。平日里吃喝不愁,自有牧子牧奴帮他们放牧,奉上各色食物。几个重要节日,还有朝廷赐下的绢帛,可以卖给远道而来的西域商徒。
  总而言之,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可以传给子孙后代。
  如今只要续立新功,好处还会源源不断。
  当然,如果逡巡不进,不但现有的好处没了,人头也会落地。
  好处、坏处都很清楚,没有别的路可走。
  一通鼓之后,三百人排成简单的阵势,齐齐上前,另有两百人翻身上马,手持角弓,远远散开,准备靠上来偷冷子射箭。
  营地内的鲜卑牧人见了,先是有些喧哗,然后有几个大汉跺脚大呼,似乎在鼓舞士气。
  仆固忠臣等人没有丝毫废话,只沉默着前进。
  待到七八十步时,稍稍加快了脚步。
  一时间,叮啷当啷的声音此起彼伏,三百勇士的脸色也狰狞了起来。
  杀!杀!杀!
  牛羊全是我的。
  女人只配给我生儿育女。
  孩童就给我当一辈子奴隶,牧马放羊吧。
  箭矢落了过来,在木牌上轻轻摇曳,这反倒激发了他们的凶性,三百拓跋鲜卑壮士齐齐发一声吼,怪叫着冲了上去。
  没什么队形了,就一个字:冲!
  箭矢不断发射,木牌上已经满是白羽。
  前进的队伍中,闷哼之声不断。
  有那凶性勃发的,怒目圆瞪,挺着甲叶上颤动不休的箭杆,快步冲到了马车前,翻身跃上。
  数杆长矛刺来,顺着甲叶缝隙直往里钻。
  慕容鲜卑老人的脸色不再麻木,而是骇然,但依旧毫不退让,挺枪直刺。
  “嗖!”弓弦几乎刮过慕容鲜卑健妇的脸肉,箭矢破空而至,瞬间穿过拓跋鲜卑壮士的脖子,透颈而出。
  少年抹着眼泪,刀枪齐下,奋勇御敌。
  故老相传,一旦部落被攻破,像他们这类半大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对方够不够仁慈。如果人家不要你,下场是不如那些幼童和女人的,必死无疑。
  冲锋的队伍中倒下了不少人,但冲上车阵的更多。
  他们顶着箭矢和刀枪,身上时不时传来刺痛,却又像那失血的野兽,变得更加狂暴和凶猛,从车上一跃而下,以伤换伤,以命搏命,什么都不顾了。
  两百骑士策马而至,稳稳握着角弓,时不时拈弓搭箭,只要弓弦声一响,必有斩获。
  南边的山坡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己方南侧也有马蹄声响起,五百骑迎了上去,丝毫不避。
  骑射手们收起角弓,抽出鞘套中的副武器,顺着冲锋之人打开的缺口,纵马跃了进去。
  手起刀落,苍老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转。
  铁蹄践踏,少年的胸口直接瘪了下去。
  铁挝挥舞,每打一下,总有人头颅碎裂。
  更有人抽出绳圈,直接套中一个人的脖子,然后拖在马后奔跑。
  火也燃烧了起来,整个营地烟雾弥漫,慕容鲜卑的老弱妇孺坚持不住了,四散而逃。
  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骑兵轻松冲到他们前方,箭矢连发,用鲜血告诉他们逃跑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绝望了,跪坐在地上哭喊不已。
  还有人跌跌撞撞奔跑着,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南边,然后更绝望了,因为他们父兄、儿子在一轮冲锋后直接被击溃了,向远处的山林中遁去。
  拓跋鲜卑的将士们也看到了,顿时哈哈大笑。
  等了许久,确定敌人已被打跑后,他们集体化身为野兽,将整个营地变成了发泄的乐园。
  奔跑的女人直接被扑倒在地,然后倒拖着脚扔在草堆上。
  女人一边挣扎,一边搜寻着儿子的身影。
  她的衣服很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硕大的奈子,在阳光下直晃人眼。
  粗黑的大手使劲揉了上去,留下一道道黑印以及血印。
  女人很快看到了儿子的身影,他被一名拓跋鲜卑士卒击倒在地。
  她刚要张口,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趴在她背上的敌人已经开始了耸动。
  儿子刚刚爬起,很快又被击倒在地,但他毫不屈服,直接破口大骂。
  抓住他的人似乎失去了耐心,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奴隶,于是一刀斩下,少年血流如注。
  女人终于哭了出来。
  儿子一时没死,艰难地想要起身,但很快又被剁了一刀,终于不动了。
  女人大声哭泣着,趴在她背上的男人丝毫不怜惜,许久之后大吼一声,死死捏着柰子,气喘如牛。
  女人无声地趴在草堆上,身体内孕育着新的种子。
  对草原上厮杀不休的男人们而言,她们——不过是生育工具而已。
  没人在乎她们仇恨不仇恨,想玩就玩,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反正是我抢来的战利品。
  另外一边,一群少年被抓了起来。
  其中一人被拽到了马车轮子旁,发辫被人死死揪着,仰脸朝天。
  他的脸上满是泪痕,浑身不自觉地发抖,膝盖下意识弯了下来。
  “站直了!”一人踹了他一脚,拿刀仔细比划着。
  片刻之后,他啐了一口浓痰在少年脸上,道:“养不熟了。”
  话音落下,钢刀一划,少年脖颈部喷涌出了大量鲜血。
  发辫被松开了,少年软倒在地,双眼失神,嘴中满是鲜血,隐隐发出呵呵的声音。
  尸体很快被拖走,然后开始了第二轮比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仆固忠臣亲自敲响了金钲。
  钲声一响,正在狂欢的军士们下意识一个激灵,扭头回望过去,却见督军高举梁帝大单于赐下的黄钺,于是立刻停下了动作。
  有人裤子都脱了,这会又手忙脚乱穿起来。
  有人刚抓到一个躲藏已久的少年,正准备斩下头颅,听到钲声后,将刀收起,然后取来皮索,将少年双手绑缚,押到车上。
  有人正在处决俘虏,刚杀一半,听到钲声后也停了下来,然后看向那些脸色发白的慕容鲜卑降人,道:“算你们运气好。”
  军令就是军令,不能违背分毫。
  分出部分人手押解战利品后,仆固忠臣又补充了不少战马、食品,在营地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前进,向涉奕于、宇文野狸部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