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安推门出来时，眼眶通红得像只兔子。
  他垂着头，看都不看程严一眼，径直往外走，程严伸手想拉住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别碰我！”沈希安声音发颤，“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回到包厢后，沈希安像个游魂一样缩进角落，谭薇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见鬼了？”
  沈希安摇摇头，机械地灌了口酒：“遇到几个‘老朋友’。”他把这个词咬得极重，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谭薇挑眉：“需要帮忙吗？”
  “不用。”沈希安突然坐直身子，眼神亮得惊人，“我想到赚钱的办法了，还有，我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让他们真心实意敬佩我！”
  谭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斗志弄得莫名其妙，半开玩笑地说：“行啊，明天开始好好干，我亲自带你。”
  整个后半场，沈希安都刻意避开程严的视线，其实根本不知道程严有没有看自己，反正他不敢看程严。
  直到散场时，大家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KTV门口挤满了等车的人，每个人手机上的打车软件都显示“暂无司机接单”。
  “你怎么回去？”谭薇问。
  沈希安偷偷瞥了眼不远处正在帮漼总叫代驾的程严，硬着头皮说：“有人来接我。”
  谭薇将信将疑地让代驾开走，主要两人不顺路，不然是可以送沈希安一段的。
  沈希安站在屋檐下，雨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他看见程严扶着醉醺醺的漼总上了车，后来自己也上了一辆车，自始至终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沈希安踢了踢脚趾，暗骂一句没良心。
  他冒着大雨跑到最近的公交站牌下，浑身湿透，真的很惨。
  可周围零零散散的两三个跟自己一样，这么对比起来也还好。
  夜雨中的城市灯光模糊成一片，他盯着远处迟迟不来的公交车，又开始骂爹。
  就在这时，面前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沈希安抬头，看见那辆本该离开的黑色轿车倒了回来，车后排窗户降下，露出程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上车。”程严的声音很淡，却不容拒绝。
  沈希安僵在原地，抿了抿唇，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像是要逃离什么。
  身后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程严几步追上他，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沈希安疼得皱眉。
  “放开！”沈希安挣扎，声音里带着狼狈的怒意，“不用你管！”
  程严没说话，直接拽着他往车那边走，沈希安踉跄几步，最终还是被塞进了后排座位，车门咔哒一声锁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沈希安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心理上的，之前没人敢这样对自己！
  程严简直疯了！程严也是看自己现在没权没势的欺负自己，所有人都欺负他！
  他缩在座位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忍不住大声哭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又可怜又倔强。
  程严看了他一眼，对代驾说：“温度再调高些。”
  这是程严的新车，内饰还带着淡淡的皮革味。
  沈希安记得程严以前说过，等工作稳定了就买辆自己喜欢的车。当时他说不用程严买，随便扔给一把钥匙递给程严，说送他了。
  都是豪车，最便宜的那个也有个二百来万。
  但是程严没要，还有点小生气。
  现在程严做到了，边上还坐着一个湿透的、狼狈的前任，简直是春风得意。
  “别哭了。”程严语气不冷不热，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纸巾。
  沈希安丢脸极了，一伸手抢过纸巾，别过脸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故意不看程严。
  慢慢擦拭眼泪。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线，像极了他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情。
  “沈总把你卡停了？”程严突然开口。
  沈希安身体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揪住湿透的衣摆，他没想到程严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窘境，一种难堪的热意涌上脸颊。
  “关你什么事。”他闷声道，声音比蚊子还小。
  程严没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问：“最近怎么上班的？”
  “打车。”沈希安硬邦邦地回答，随即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补充，“我有办法赚钱，用不着你瞎好心！”
  程严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
  寓.　车内的空气变得凝滞，沈希安偷偷用余光瞥了眼程严，心想他为什么不继续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沈希安住的小区门口，高档小区的安保严格，外来车辆需要登记才能进入。
  程严下车去刷脸，保安一见是他，立刻笑着放行：“程先生，好久不见了。”
  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扎进沈希安心里。
  好久不见，是有多久呢，其实一个月都没到。
  车子在地库停下，沈希安却坐着不动。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突然不想下车，一旦走进那间房间，就又是他一个人面对冰冷的四面墙。
  程严绕到侧边，拉开车门：“到了。”
  沈希安慢吞吞地挪下车，小腿如负千斤。电梯里，两人一左一右站着，谁都没说话。
  沈希安想要不到了门口再让程严跟自己进去，要不这次就服个软，哄一哄程严。
  “程严。”沈希安轻声道。
  可楼层一到，程严就按了负一楼，“到了，我看着你回去。”
  沈希安瞬间来了火气，感觉被下了面子，一言不发的离开电梯。
  假装自己根本不在乎！程严就是自己舔狗，都这样了还要送自己回家，装什么绅士！
  可回到家，他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窗前，他躲在窗帘后面，看着程严的车缓缓驶离小区，最终消失在雨幕中。
  “他住哪里呢？”沈希安喃喃自语，“该不会和漼家住一起吧。”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闷，他咳嗽好几声，有些头晕，甩了甩头，赶紧去浴室冲热水澡，温热的水流终于让冰冷的身体回暖，但心里那股酸涩却怎么也热不起来。
  等擦着头发出来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沈希安拿起来一看，支付宝提示收到一笔转账，程严给他转了五万块。
  对于曾经的沈希安来说，这点钱可能还不够他买一瓶酒，可对于刚工作不久的沈希安来说，这简直是救命稻草。
  不对，自己明明可以有办法赚钱的，都计划好了。
  他冲向衣帽间，各种名牌定制数不胜数，还有很多手表，好多绝版。
  都是他很喜欢的，一顿收拾下来，居然没几个舍得卖。
  沈希安坐在床上盯着那个数字，眼眶突然发热。
  他想起程严曾经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想起程严总是默默记下他喜欢的东西，然后省吃俭用地买给他。
  现在五万块对于刚工作的程严来说又是怎么来的呢？
  会不会很辛苦？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沈希安觉得自己最近太爱哭了，好丢人，比在程严面前被姐姐扇巴掌还丢人。
  沈希安把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
  第10章 他生病了
  沈希安第二天果然发烧了。
  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烫得厉害。
  其实昨天晚上他就已经不太舒服，喉咙发涩，浑身发冷，但他懒得起床量体温或找退烧药。
  他蜷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再这样泡在家里，怕是真的要死掉了。
  明明昨晚还在KTV信誓旦旦地说要干出一番事业，让别人刮目相看，可现在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沈希安摸到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勉强给主管发了条请假消息。
  主管很快回复，语音条里满是怀疑：“请假？年轻人别总偷懒。”
  沈希安气得想把手机摔了，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幸好组长谭薇及时发来消息：【我给你报了外勤，今天好好休息吧，不扣工资。】沈希安盯着屏幕，鼻子一酸，觉得谭薇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明明昨天才开始带自己。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点个外卖送药，可手指发抖，连APP都点不开。
  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有钱了，可以直接去医院。
  他哆哆嗦嗦地拨了120，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他却听得断断续续，脑袋里嗡嗡作响。
  挂断电话后，他鬼使神差地给程严发了条消息：【钱等我发工资了还你。】发完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像故意的，可撤回已经来不及。
  有能力赚钱还还不起这点钱吗？丢人。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生测完体温后眉头紧皱：“四十度，得赶紧处理。”
  沈希安被裹进担架时，迷迷糊糊地想，以前发烧，哪次不是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现在却连个陪床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