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椰中海      更新:2025-09-11 08:53      字数:3331
  佣人阿姨来打扫时,他会特意叮嘱:“阿姨,你今天晚上给小白喂饭了吗?要温的牛奶,别放太多胡萝卜。”
  阿姨笑着答应,眼里却藏着点复杂的情绪。宴寰寒没看见。
  直到一周后的周末,家里聚餐。佣人端上一道汤,说:“老爷子,这是用后院养的兔子炖的,补身体。”
  宴寰寒的筷子顿在半空。他看着碗里的肉,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阳台上的兔笼是空的。
  “寰寒,怎么不吃?”老夫人给她夹了一块,“这兔子肉嫩,你多吃点。”
  他没说话,把那块肉放进嘴里。肉质确实嫩,却带着一股奇怪的腥味,顺着喉咙往下滑,像有虫子在爬。
  突然,他愣了。
  胃里的恶心感再次袭来,比上次听到父母谈话时更强烈。他捂着喉咙,想把肉吐出来,却发现舌头好像没了感觉,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有那股腥味在嘴里蔓延。
  “怎么了?”宴老爷子注意到他的异样,皱眉问。
  “没事。”宴寰寒放下筷子,声音有点哑,“我吃饱了。”
  他起身回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捂着嘴巴,不发出任何声音。
  阳台的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带着点凉意。
  兔子的事,没人再提。好像那只叫小白的兔子,从来没存在过。
  宴寰寒的人生,是按快进键走的。十三岁跳级进预科,十五岁陪老爷子跑峰会,十七岁掌分公司。旁人夸的“神童”,于他不过是重复:重复枯燥的公式,重复冰冷的合同,重复应对暗处的把戏。
  被人绑架,关在小黑屋里三天,最后自己用指甲划开绳子逃出来;那次下药更荒唐。大哥助理递来加料的红酒,他没喝,转身坐在沙发刷手机。身后床上活色生香的闹剧演了半宿,他头都没抬。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他点进去,看到封掠白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封掠白骑在宴沉舟身上,雪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嘴角挂着嚣张的笑,手里还抓着宴沉舟的校服领带,配文 “又赢了!下次还揍你!”。
  宴寰寒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照片里的阳光很暖,封掠白的笑容比阳光还耀眼,连宴沉舟不服气的鬼脸,都透着股鲜活的劲儿。他想起小时候在操场看到的场景,封掠白也是这样,即使被按在地上,眼睛里也闪着光。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碰了碰封掠白的脸,然后退出朋友圈,把手机放在桌上。
  绑架、下药、明里暗里的算计,他早就习惯了。这些把戏像附骨之疽,缠了他十几年,却没能让他低头。
  只是偶尔,在看到封掠白那些肆意张扬的朋友圈时,他瞳孔里,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羡慕。羡慕那种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步步为营的人生,羡慕那种能肆无忌惮笑、肆无忌惮打架的自由。
  但也只是羡慕而已。
  人生在继续,博弈也还在继续。
  66.2
  封掠白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灯光下,封掠白手上戴着的那枚精致订婚戒指,连带着银鲨鱼发绳也一起戴着。宴寰寒不经意间瞥见,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枚与之配对的戒指,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不论如何,请你放过我的父母。”
  封掠白原本轻松愉悦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宴寰寒:“他们给你打电话了。”
  他暗自恼怒,本以为切断宴寰寒和外界的联系,他就能摆脱其父母的影响,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宴寰寒没有回避封掠白的目光,坦然地点点头:“对。”
  “别和他们联系,这次我就当不知道。”他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宴寰寒向前一步:“算我求你。”
  听闻此言,封掠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手中筷子,那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说什么?你这次是在拿我们之间的感情做筹码吗?”
  宴寰寒道:“我只是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要是冲我来,我毫无怨言,但请你别为难他们。”
  封掠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冷笑一声,自嘲道:“呵,我还以为你终于彻底接受我,愿意和我好好在一起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不是五感封闭,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吗?我看你这心比石头还硬,比铁还冷啊!”
  “你所谓的五感封闭,原来是只对我封闭啊!这么久以来,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一直在算计我!”
  “他们挑出任何一个人都比我重要!是不是宴寰寒?!”
  宴寰寒也站起身来,情绪有些激动:“我没有。”
  “你没有?”封掠白气得浑身发抖,“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我。你知道我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费了多少心思吗?我放下所有尊严,想尽一切办法,就盼着你能真心实意地接受我,和我好好过日子。结果呢?全是一场空!”
  “宴寰寒!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封掠白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吗?你口口声声说不想伤害我,可你现在做的事,比用刀捅我还狠!”
  宴寰寒看着封掠白愤怒的样子,有些愧疚。
  “你还不如拿刀捅死我!你要是捅死我,我都觉得你心里是有我,我还要给你拍手叫好。可你为了那些捅你的人来报复我!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封掠白对他的好,他并非毫无察觉,那些点点滴滴的关怀与付出,都曾真切地温暖过他。然而,一想到电话那头父母颤抖的声音、无助的哀求…
  宴寰寒无力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的父母是我唯一的底线。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我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成全我。”
  封掠白怒极反笑,握住他的双臂:“成全你?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可真轻巧啊!我们的感情就是这么廉价,能被你随意拿来做交易吗?”
  封掠死死地盯着宴寰寒,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到哪怕一丝动摇。
  僵持片刻,封掠白失力的送开他,动作僵硬地伸手进口袋,掏出那封情书。宴寰寒一直将它视作珍宝,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可此刻,这封信却成了他心中最刺眼的存在。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当着宴寰寒的面,手指发力,狠狠将情书撕成两半。接着,像是着了魔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撕扯着,纸片在他的狂怒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如同他们此刻支离破碎的感情。
  “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情,不堪一击!”封掠白嘶声吼道。
  宴寰寒望着满地的纸屑,心中刺痛,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咬着牙,强忍着内心的波澜,不让自己在封掠白面前露出丝毫软弱。
  “你没必要这么做,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宴寰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解决问题?”封掠白上前一步,逼视着宴寰寒,“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可解决?宴家已经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毁了!”
  “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家人,这是我的责任。”宴寰寒迎着封掠白的目光,毫不退缩,“难道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的父母面临危险,你会怎么做?”
  封掠白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悲凉:“我的父母?我早就没有那种奢侈的东西了。我只有你,可你却这样对我…”
  “要是你想恨,就恨我吧。是宴家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宴寰寒道。
  当年是宴家联手做局,将他送入监狱,让他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几年。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说完,他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宴寰寒落寞的身影。
  随着那重重的关门声响起,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宴寰寒缓缓走到窗边,望着封掠白远去的背影,眼神空洞。许久,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浴室。
  浴室里,灯光昏黄而黯淡。宴寰寒静静地坐在浴缸边缘,眼神呆滞地看着水龙头里不断流淌的水,思绪飘飞。
  “对不起封掠白,是我害了你…”宴寰寒喃喃自语,他缓缓拿起放在一旁的刀片,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洁白的浴缸,也顺着水流缓缓流向排水口。
  刚刚离开的封掠白心情极度烦躁,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然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宴寰寒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封掠白双手抱头,痛苦地呢喃着。
  就在这时,封掠白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宴寰寒家里的佣人打来的。电话那头传来佣人的哭喊声:“封先生,不好了,宴先生他……他割腕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