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伽莲      更新:2025-09-11 09:08      字数:3297
  店长是个好人,看他年纪还小,还受了伤,且不算什么太大的损失之后就给他放了三天假。
  尧新橙在店长的办公室里缓缓说:“谢,谢谢您。”
  店长抽着烟,随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之后开玩笑道:“怎么看到个火还能吓成这样,是不是最近睡不好,先回去处理好伤口,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尧新橙应声。
  他有些茫然地坐上了公交车,在其他乘客异样的目光下打量自己手掌上的伤口,在看到大火时,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就和现在重叠,大脑的保护机制本能地让他做出了反应,直到现在,他仍能感觉到大口大口呼吸也无法缓和的恐惧和慌乱。
  然而,在即将到出租屋时,他仿佛才回过神来。他拆掉了店里别人为他处理伤口时缠好的绷带,露出手掌侧的那道较深的划痕。
  尧新橙毫不怜惜地将那道伤口狠狠撞上凹凸不平的墙壁,直到那片皮肤彻底地血肉模糊,看起来更加难以入目。
  鲜血滴到了地面上,尧新橙随意地用鞋底踩了踩之后,仿佛没有感觉到痛,就这样带着伤口往楼梯上走。
  如他猜测的那样,尧新雪还在家,看到自己回来,甚至有些讶异地挑起眉。
  “厨房,烧起了火,我,把餐盘打碎了。”尧新橙看着尧新雪,慢慢说。
  尧新雪很快就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把尧新橙拉到自己身边,在日光下仔细地端详起伤口。
  他们的行李箱备着棉签、消毒水和绷带,尧新雪单膝跪着,让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仔细地用棉签蘸上盐水轻轻地点在尧新橙的伤口上,处理伤口上可见的尘土和碎屑。
  尧新雪的呼吸轻轻地扫过尧新橙的皮肤,有那么几秒,尧新橙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几下。他绷紧下颌,微微低着头,几乎有些痴迷地看着尧新雪。
  “痛不痛?”尧新雪抬眼和他对视。
  尧新橙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又点了点头。
  酒精淋过伤口的时候,锥心的痛感如同铺天盖地的针扎进手掌,但尧新橙却连眉也不皱,只是专注地看着尧新雪。
  尧新雪拿着绷带帮尧新橙缠好,绑好结后才站了起来。他给尧新橙倒了杯水,然后仿佛是思考般问:“你们店长怎么说?”
  “让我休,三天。”尧新橙喝着水,微微仰头看向他。
  “好,这几周都别让伤口碰水,问问店长能不能换个位置,先别洗碗,也别练吉他了。距离下次表演还有半个月,我们还有时间。”尧新雪没有看他,只是注视着床上散乱的乐谱。
  “嗯。”尧新橙一手握着塑料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
  一束日光穿透窄小的窗,在尧新雪的侧脸上画出明显的、完美无缺的光影,然而当他转过头,带着隐约的笑意看向尧新橙时,他的脸又完全没入了阴影里。
  尧新雪伸出右手,像抚摸一只小狗一样,摸着尧新橙乱乱的脑袋,然后顺着他的下颌线,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侧脸。
  尧新橙闻到他手指的香气,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尧新雪的手顺势继续向下,握住了尧新橙的侧颈,拇指顶着尧新橙的下颌,稍微用了点力,强硬地迫使尧新橙抬头。
  他居高临下,几乎是有着反常的冷淡,只是看着尧新橙说:“不要做多余的事,划伤手的事算了,但其他的,我不希望有下次。”
  划伤和撞伤,尧新雪显然分得很清。
  这是一个警告。作为乐队的吉他手,他故意再伤重双手这件事,无疑触怒了尧新雪,尧新橙下意识捏紧了杯子,他的心仿佛一下子从天上坠到了谷底。
  尧新橙的瞳孔颤抖了一下,最后勉强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好。”
  第10章
  因为比赛要求唱的歌为原创歌曲,尧新雪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几首歌的作词作曲。
  他在租房里安置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以方便作灵感的记录和队员们来到租房时可以进行歌曲的讨论。
  第二首歌讲述的是路易十五因天花逝世,玛丽仅仅只做了两年太子妃之后就真正成为王后的故事。
  老国王咽气的那一刻,整个法兰西的丧钟齐齐敲响,欢呼与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个荒诞的节日。玛丽也因此彻底失去了管束,越发挥霍,傲慢地走上了架在深渊之上的、鲜花开满的独木桥。
  尧新雪为了表现这种矛盾的状态,用了很多独特的声音,比如玻璃破碎时的声音,“砰”的烟花绽开的声音。他采用了大量的鼓点与弦乐编排,在听完demo时,楚枕石甚至觉得他疯了。
  “这歌在现场表演,难度太高了,这词和词之间密度那么大,你还能喘气吗?”楚枕石比较慎重,他看着尧新雪,忍不住点了一支烟,“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音太高了,气口太少了,现场live很可能……”
  “新橙。”尧新雪听完他的话,也没反驳,只是往后靠着椅背,叫了一声。
  尧新橙还在卫生间洗手,一听到尧新雪叫他,手都没擦就跑了出来,眨着眼睛看尧新雪,仿佛楚枕石并不存在似的。
  尧新雪点了一支烟咬在嘴里,微抬下颌示意他去拿吉他。
  楚枕石啧了声,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别用湿的手去碰吉他啊。”
  “调一下音,直接进副歌。”尧新雪吩咐道。
  尧新橙没有说话,只是听话地调弦之后开始弹奏。他看着桌上的乐谱,只是看了两遍,就能大概弹出来。
  尧新雪垂着眼睛,动着脚打节拍,然后直接开始了第一句唱词。
  这是整首歌最难的部分,在垫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升调,在最后一句高音之后甚至还有长达五秒的单音“啊”。
  尧新雪没有理会楚枕石越来越震惊的眼神,只是专注地望着尧新橙的手,他完美地还原了demo中的音色,连续的高音中气息也极其稳定,在简单的和弦伴奏下同样相当精准。
  在唱完之后,尧新雪才将手指间夹着的烟抖了抖烟灰,挑眉看向楚枕石。
  他没有说话,楚枕石却感觉到他的目光如有实感,立刻蹦了起来,跳到椅子上:“我现在就编贝斯线。”
  尧新雪懒懒地抽了口烟,只是说:“去吧。”
  虽然第二首歌定歌的时间比较充裕,尧新雪的完美主义就极容易犯起来。
  他们常常能讨论一个细节讨论到凌晨,如果到了深夜还是没有结果,尧新雪会让薛仰春先回家,第二天再过来,楚枕石和尧新橙则留在租房里,作进一步的完善。
  楚枕石觉得自己自从加入了这支乐队之后就变得更加大老粗了,胡子已经多天没剃,三天除了泡面、速食品就是香烟。他从一个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变成了一个被抽干生命和精力的贝斯手。
  他原本以为过了磨合期、且他们的分数够高就可以减少排练次数了,结果没想到,尧新雪只减少了一次排练,并且把省下的那一次时间用在了定歌和讨论上。
  尧新雪,简直是个大魔王啊!楚枕石崩溃地想。
  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任何人想要退出。也许是因为目前黑羊已经拿到了相当亮眼的成绩,也许是因为这支乐队的乐手都精益求精……楚枕石靠着床垫,无奈地一笑,他抬头看向那个长发如瀑的身影——
  也许是因为所有人都想看到这个人实现他理想的那一天。
  尧新雪坐在桌前,耳朵戴着有线耳机,正反复地听着他们新一首的编曲,并且小声地哼唱着确认歌词。他在笔记本上改掉了好几行歌词,反复地哼唱、改变咬字的方法以确认韵脚。
  桌上是杂乱无章的、仅有他们乐队的人能看懂的乐谱,他们用了两个晚上来决定一个段落应该如何表现。
  唯一的窗户打下一束日光,仅仅打在尧新雪的身上。
  从背后看过去,他蓝灰色的长发已经长得足以散落在椅子上,他的双手摆上桌面,身体随着音乐有意无意地轻轻晃动着,这个姿势和教堂中央双手合十在胸前忏悔的人们一样。
  楚枕石直到看着尧新雪摘下耳机,才吊儿郎当地问:“队长,你是在祈祷吗?”
  尧新雪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转头微微笑着看向他:“我是无神论者。”
  黑羊乐队现在处于六进四的阶段,五天之后,就要再次演出。
  尧新雪敲定了最后方案后,就直接带着人都去了排练室。
  在推开排练室门的时候,尧新雪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尧新橙的手。
  尧新橙注意到他的目光,像犯了错的孩子那样,有些羞恼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他从来都很听尧新雪的话,也没有碰水,加之受的只是皮外伤,尧新雪每天也都会给他上药,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首歌叫做《Thequeen》,尧新雪既是作曲人,也是作词人。
  他站在麦克风之前,看着薛仰春举起鼓棒,做歌曲开始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