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作者:伽莲      更新:2025-09-11 09:12      字数:3318
  他几乎是在拿宋燃犀泄愤。
  尧新雪扣着宋燃犀的颈,紧紧注视着宋燃犀,牢牢地捕捉着宋燃犀眼底的痛苦与愧疚,看着宋燃犀越是心痛,越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尧新雪就越是感到报复的快感。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孤儿与富商之子。
  命运之手曾经以这样恶劣残忍的笑话让他们短暂地相连过,他们险些就共有同一个心脏。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是注定,宋燃犀数十年前就差点害死了尧新雪,而在数十年后又背叛了尧新雪两次。
  钟鸣对尧新雪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也许是尧新雪罪有应得,但宋燃犀又凭什么?
  命运对待他们多么不公,让尧新雪的乐队在此刻几乎分崩离析,让宋燃犀在失去自己的父亲之后又一次失去他的母亲。
  他们本应该相互怜惜,可如今尧新雪的眼睛却充满了快乐且疯狂的笑意。他知道,当他把这尘封在过去的事告诉宋燃犀时,宋燃犀这辈子就都戴上了名叫愧疚的镣铐。
  宋燃犀会再一次心甘情愿地向他低下头,宋燃犀注定会悔恨终生。
  第106章
  尧新雪带着律师出入了一次警局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新曲的制作和医治右手上。
  律师将会为尧新橙辩护,将他要受到的刑罚降到最低。
  薛仰春收到尧新雪消息的时候,马上跑到了医院来,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都没能见到尧新雪。
  因为尧新橙不愿意透露医院的地址,他将尧新雪藏得这样好,享受着尧新雪全然依赖他,也不允许任何人的探视。
  尧新雪倒是无所谓,但是如今已经不同了。
  薛仰春拎着包,气喘吁吁地“砰”一声撞开病房门,只看到了病床上苍白的尧新雪。
  这是整座医院最好的房间,暖融融的阳光落在尧新雪单薄的身影上,他听到声音,往门外看去,只微微地笑了一下。
  薛仰春的眼睛通红,她的目光扫过尧新雪缠着绷带的右手,咬了咬唇,最后眼底泪光闪烁。
  换做平时,她早就不管不顾地扑到尧新雪身上了,可现在,薛仰春却动作很轻,她搬过小椅子坐在了尧新雪的手边,小心道:“队长,你还好吗?”
  尧新雪用左手卷起自己的长袖,露出了肿胀、从绷带的缝隙间能看到青紫皮肤的右手:“如你所见,不是很好。”
  薛仰春张了张嘴,最后又低下了头,她继续问:“尧新橙去哪里了?”
  尧新雪伸出左手,将这个眼睛红肿如灯泡的女孩轻轻地抱在怀里,像是温柔的兄长:“他过几年才能见我们。”
  薛仰春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他,在他的病服上蹭掉了眼泪:“他真的杀人了吗?”
  即使被压了下去,薛仰春还是知道了些小道消息,她不敢相信,可这将近十年的相伴还是让她在那些模糊的照片里一眼就认出了尧新橙。
  尧新雪轻声道:“你只需要知道他是正确的,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薛仰春垂着眼睛,最后“嗯”了一声。
  尧新雪看着眼前的薛仰春,她与过去的那个不耐烦的女孩,也已经判若两人。
  他们所有人在一家廉价的酒吧相聚,然后在破烂不堪的出租屋里了解彼此的姓名,他们将手掌都搭在一起,眼睛闪烁着光,欢呼着黑羊乐队的成立。
  尧新雪依然记得自己在那时就宣告道:“黑羊乐队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乐队。”
  这些人因为尧新雪聚在了一起,他们甚至没有签下合约,没有工资,四个人的名字歪歪扭扭地挤在一张渗着啤酒渍的白纸上,连租一间练习室的钱都没有,为了挣钱甚至要背着设备辗转于不同的酒吧。
  那是一段看起来毫无希望、毫无盼头的日子,可没有人提出过离开,要解散这支看起来毫无前途的乐队。
  所有人都因为着信任尧新雪留了下来,因为他是队长,他才华横溢,能力出众,因为他永远走在所有人前面,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将所有人都护在了身后,他的队友只需要考虑演奏就可以了。
  这支乐队里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相信着,“黑羊乐队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乐队”这句话,也许仅仅是因为这是尧新雪说的。
  他们吃了很多很多苦,但也依然坚持了下来,哪怕这只是尧新雪一个人的梦想。
  当一个人的人格魅力达到了这种程度时,人人对待他的态度也就近似为了宗教里的狂信徒。他们把尧新雪捧的这么高,爱慕中带着敬畏,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月亮的背面其实崎岖不平。
  但从楚枕石的离开开始,这个美丽的幻梦仿佛就拥有了一丝裂痕,仿佛就意味着这支横空出世却又无可匹敌的乐队开始走向了下坡路。
  尧新雪在那时就已经感觉得到,有些事已经逐渐地脱离他的掌控了。
  可即使他这样事事谨慎,未雨绸缪,也依然没能挽回一切。
  时至今日,他整个宏伟的理想竟然也如同一场巨大的幻灭,在迎来最光辉的时刻后分崩离析。
  在薛仰春没有看到的角度里,尧新雪的眼神几乎变得阴沉,他咬了咬牙,左手因为憎恨收紧,骨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薛仰春听到声音,忙坐直了抬头看向他:“你的手什么时候才能好?”
  尧新雪的表情已恢复了温柔,他露出了自嘲的笑:“半年……也许更久?”
  薛仰春毫不掩饰眼底的担忧与难过,她努力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好能像之前那样开朗:“没事的队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尧新雪点了点头:“好,谢谢你。我叫你来是想让你短期内接管一下新橙在做的事,你和罗槐一起做,我才能放心。”
  薛仰春的眼睛睁大了,还没等到她抗议,尧新雪就抬了抬左手示意她先听:“我会让人来帮你们,但是你们得看着,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任何闪失,你们纠结的问题可以交由我来处理。”
  他有条不紊地交代着,话音未落,却又不得不偏过头,手半握成拳挡着咳嗽。
  那止不住的,看似极为痛苦的咳嗽声让薛仰春猛地回神——现在尧新雪很累,很难受,她必须做些什么。
  尧新雪咳完后极轻地叹了口气,他转回来时,就看到薛仰春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他喝了一口薛仰春递过来的样子,戏谑地说:“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还没死呢。”
  薛仰春吸了吸鼻子,蹦起来,和尧新雪道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我现在就去办你说的事。”
  她风风火火地来,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走。
  尧新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护工在这时把午饭送了进来,即使包装地和医院之前提供的食物别无二致,但尧新雪依然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区别。
  尧新雪对食物其实相当挑剔,他其实什么都能多少吃点,但能真正让他喜欢的食物少之又少。
  今天饭盒里的菜肴却全是他喜欢吃的。
  尧新雪冷笑了一下,但他只如同往常一样,慢慢地用左手握起筷子。
  “今天尧先生吃的比前几天的要多一点。”护工恭顺地站在宋燃犀的身边答道。
  宋燃犀点了点头,就说:“你回去吧。”
  因为应怜的事,他已经连轴转了大半个月,眼底已经是一片乌青。
  他看着面前的公文,甚至眼前发黑,感到一阵晕眩。
  应怜的事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她亲口承认了自己当年为了快要病死的儿子,从慈济孤儿院带走了一个孤儿。
  那个孤儿给了天生心脏衰竭的宋燃犀一线生机,让宋燃犀跨过了六岁的那场大劫。
  应怜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罪犯。
  当初造成了宋氏集团动荡,让宋洲留下挪用公款罪名的也正是因为六岁宋燃犀将死需要动手术那年,应怜和宋洲需要大量的现金。
  宋燃犀当时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之将倾,挽回了宋洲与宋氏集团的名誉,他以为是自己救了父母,却没想到其实是还了父母的恩情。
  命运周而复始,一切原来早已在过去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宋燃犀痛苦地攥着自己的头发,他现在只能力求应怜在牢狱里少受点罪。应怜痛苦了那么多年,多次恳求着上天的原谅,就是因为她良心不安。
  尧新雪那天告诉他的话,仿佛一座山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在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害死了尧新雪之后,宋燃犀感到了钻心的痛意,这强烈的痛感让他四肢发麻。
  在知道尧新橙自首的事后,宋燃犀的第一反应就是,没有人照顾尧新雪。
  他坐立不安,没有犹豫,就准备开车去医院,可到了尧新雪的病房前,他又站住了。
  那只抬起来想要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末了又放了下去。
  宋燃犀捂着自己的心口,他毫无形象地坐在那个病房的门前,蜷缩着流下眼泪,他甚至没有勇气敲门。
  宋燃犀坐了一晚上,最后还是选择了联系医院最好的护工来照顾尧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