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置信，大发雷霆一通后，当天下午从片场跑了，直接飞回来找程其江。
  当然，他从小就怕程其江，心里再多的火也只能拼命压制，语气甚至赔着笑。
  “哥，当初不论我怎么求你，甚至都叫上我爸来说情了，你都咬死不肯给我龙千秋。”
  “为什么到最后，选了一个那样的人？”
  “你不是最看重演员品行吗？他都烂成那样了，小心到时候这么大的投资血本无归。”
  “哥，我劝你，趁着没开机还是赶紧换一个人吧。”
  程其江眸光森寒盯着他，冷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他的那些热搜是谁在背后搞鬼？”
  葛铮表情一僵。
  程其江以前对他多半都是一种嫌弃和看不上的态度。
  但是此刻，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被他看一眼都觉得心脏紧缩，背心冒冷汗。
  “我亲自选的演员是什么样，我自己清楚。不管他是怎么得罪你了，都到此为止。”程其江眉眼间俱是低压，“老实地去拍你的戏，别逼我发火，滚。”
  葛铮在外人面前多狂妄，在他面前就有多怂包，被骂了也不敢还嘴。
  可之前都在贺繁一面前放狠话了，现在他却风风光光拍上他觊觎多时的角色，怎么想都觉得心里那口气出不来。
  他杵在那儿不肯走，程其江拿起震动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了个电话。
  “喂，葛叔叔。”
  葛铮立马抬起头，是他爸！
  “其江，葛铮是不是去找你了？”
  “在我这儿。”
  “他这个小子怎么回事，拍着戏突然跑了，黄导都问到我这儿来了。你帮我问问看，是不是在剧组受了什么委屈？”
  程其江身体椅子里靠了靠，睨着明显还有点不服气的葛铮。
  “他向来嚣张跋扈，肆无忌惮，能受什么委屈？”
  这话就让葛亮有点尴尬了，笑叹道：“葛铮性格是骄纵了点，不过孩子出去闯荡，还是得有点脾气，不然被欺负。”
  “葛叔叔，平时有时间还是多管教一下孩子吧。他近来作风极其不好，都传来我这儿了。”程其江吐口恶言，“怕是等以后不是出去闯荡，而是进去了。”
  葛亮震惊哑然，最后慌张道：“我、我来给他打电话。”
  葛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程其江挑眉：“还不滚？”
  葛铮又惊又怕，咬咬牙转身跑了。
  ……
  开机前，贺繁一回了一趟公司，刚好撞见秦时和周成效不欢而散的场景。
  “是程其江亲自选的你，他跑来找我讨说法，怪我没给他争取。”周成效也挺冒火，他确实是偏心贺繁一，但是这件事上，他可是一点力都没出。
  全都是靠他自己。
  现在网上那些所谓的“黑料”差不多全都删了，辟谣的帖子和视频联动着《焚心》大肆营销，效果卓群，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贺繁一是因为接了《焚心》，才被人恶意黑成这样的。
  贺繁一如今一跃成为如今娱乐圈风头最劲的演员了。
  “大公司是不一样，程其江还是很看重你的。”周成效莫名有种类似于女儿嫁得好的欣慰，“过两天就开机了，我到时候跟你过去一趟。”
  开机仪式那天，程其江也来了，穿着一套深色套装，气势迫人。
  周成效上前跟他套近乎，他倒是表现得很客气。
  贺繁一头发造型已经做好了，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半古半今的倒是别有一番气质。
  对上程其江望过来的目光，贺繁一赶紧笑着跟他挥手打招呼。
  手还没收回来，就听到身侧的李达达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焚心》是男频，就他们三个男的在一起戏份最多，魏清源还好，虽然很多人说他伪装，但他确实是个对谁都很客气的人，刚才还主动跟贺繁一说话，但李达达对贺繁一的不满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搞得万景很是担心。
  他是富家少爷，人气又高，不不会再剧组对繁一哥搞职场霸凌吧？
  很快他发现自己担心多余了。
  因为一开拍，宋百道导演就霸凌了他们所有人。
  一起打麻将时，明明还挺亲和，甚至试戏的时候，他还因为贺繁一的演技动容，红了眼眶，夸他演的很好。
  结果他一来片场，气场都完全变了，脾气暴躁得像一头吃了火药的狮子。
  魏清源第一个挨骂，贺繁一第二个。
  李达达在旁边幸灾乐祸的时候，马上就轮到他了。
  每个人都被他喷得狗血淋头。
  好像这几个演员不是试戏选出来的，而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魏清源坐在旁边不停地翻剧本，很明显渐渐紧绷起来了，李达达暗暗咬切齿，看起来有点焦躁，贺繁一状态最好，他向来比较抗压，以前当模特的时候，罗子然经常抱着他哇哇哭，他情绪仍旧平稳。
  倒是仅在旁围观的万景一天下来被压抑的气氛吓得不轻，回酒店后还吃了点护心脏的药。
  他比魏清源和李达达还痛苦。
  这才第一天，之后的四个多月可怎么过啊！
  第五天的时候，拍到了《焚心》第一个重场戏。
  龙千秋被反派阵营的人抓了，引得男主男三来救。
  贺繁一穿着一身破烂且灰扑扑的衣服，头发散乱披着，嘴角还有血，光着脚就这样被绑在受刑架上。
  四周堆叠了一圈的柴火，正式拍的时候会点燃。
  龙千秋这个角色一开始是男主方阵营的，中后期会站到他的对立面，但他并不是那种前期善良，后期忽然黑化。
  而他本来就是心中有恶，跟男主诸多理念不合，后面经过一次次被催化，彻底显现出狠毒残忍的本性，成为男主的敌人，坏事做尽，最后逼得男主焚心救世。
  这一次被抓到羞辱殴打，又差点被烧死，算是激发他心态扭曲的第一棵种子。
  一切就绪之后，开拍了。
  场地密密麻麻全是守卫，反派举着火把走到他面前，笑得猖狂，对他恶语羞辱。
  贺繁一原本虚弱半垂着脑袋，慢慢抬起来，长长的黑发垂在苍白的脸侧，嘴角很小幅度地扯动一下，像是在笑。
  他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人，漆黑的瞳孔如同阴森危险的巢穴，仿佛下一秒就有毒蛇钻出，狠狠咬上他的脖颈，一击毙命。
  ——你要么弄死我，弄不死我，我让你死无全尸。
  那反派对上他这个眼神，往后退了一步，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台词。
  “妈的，发什么愣呢！不会演滚！”宋百道发火。
  那反派演员汗流浃背，连忙鞠躬道歉，重新调整状态。
  而贺繁一一直都在状态里，目光冷冷盯着他，看着有点渗人。
  还好第二次顺利拍完了，反派被激怒，火把扔到木柴上，要活生生把他烧死。
  剧组是烧的真火，一开始为了保障安全，点的火不多，效果不大好。
  宋百道过来跟贺繁一交涉，然后把火弄大了些。
  烟熏火燎的，贺繁一被呛得咳嗽两声，但还是很快忍住，尽力维持着龙千秋的状态。
  就这样被熏了一个多小时，男主和男三来救他，还要一场打戏，他放下来休息十分钟，又继续绑回去。
  拍到快天黑，贺繁一终于收工。
  “今天不错。”贺繁一去跟宋百道告辞的时候，他难得说了句好话，还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快回去洗脸换身衣服。”
  看到贺繁一走过来，万景连忙拿着外套过去给他披上。
  现在虽然五月份了，但到了晚上，还是会有点冷。
  “今天收工早，待会儿带你出去吃好吃的。”贺繁一折腾了大半天，还是神采飞扬，边走边说，“想吃什么，说吧。”
  “我不吃。”万景待走远点才继续跟他说，“程总来了，就在那边。”
  贺繁一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程其江正站在置景的街角处，屋檐上灯笼昏黄的光晕洒在那道高大俊挺的身影上，宛若画中人。
  “程总！”
  程其江抬头望过来，五官深邃，如琢如磨。
  “您什么时候来的？”
  “你被绑在上面的时候。”
  贺繁一惊讶：“这么久？我都没看到您。”
  程其江从他过来，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的脸，原本白皙无暇的脸颊现在灰扑扑的，唯独剩下那双眼睛明亮璀璨。
  跟镜头里那个阴暗森冷的人，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
  “脏死了。”程其江低语一句，忽然抬起右手来，温热的指腹在他面颊上来回擦拭。
  贺繁一愣住，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贺繁一下意识里偏开头，抬手胡乱给自己擦了一把，笑着说：“别把您的手也给弄脏了。”
  程其江看了眼他被擦得更花的脸，收回手，神色不变：“去洗脸换衣服，然后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