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钦愣愣地望着他的脸。
  “自己擦点药，擦完不要沾水。”贺繁一简短交代一句，“我赶时间，要走了。”
  何雨钦还是不说话。
  贺繁一转身，何雨钦在后面追了几步。
  本来都走出一段距离的贺繁一，忽然定住，又折返回来，跟他面对面。
  “雨钦。”贺繁一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柔和注视着他，“以后别伤害自己了，好吗？”
  何雨钦抓着袋子的手不受控制一颤，被他的眼神蛊/惑了一般，张了张嘴，颤巍巍吐出一个字：“好。”
  “鞋子也不穿，快进屋吧。”贺繁一极其短促地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这才真正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转角。
  何雨钦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原本被剜去血肉的胸口仿佛重新滋长，涌起了一股酸楚的暖意。
  门口黄灿灿的灯光洒落在他单薄的身上，他就在这里站了好久。
  ……
  说是二十分种，但就算他抓紧又抓紧，来回一趟肯定不只啊。
  贺繁一双手插兜，转了个弯，正想着回去怎么跟程其江解释，一抬头，程其江就站在街角处，旁边停着他的车。
  猝不及防贺繁一心都咯噔一跳，他居然跟过来了。
  我靠……盯他这么紧吗？
  “见个朋友跑这么远？”程其江问，“刚才还买药了？”
  这反应，应该是没发现他见的是何雨钦吧。
  否则不可能这么冷静。
  “他忽然受了点小伤，我顺路帮他带的。”贺繁一暗自镇定，面不改色迎上去，微笑着道，“匆匆说了两句话，我就出来了，正要回去呢。”
  程其江越过他，往那巷子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上车。”
  第18章
  程其江来这边之后，并不是每天都到片场，毕竟他来的话，所有人都会很紧绷。
  这天有一场比较重要的戏，他难得出现一次，现场却发生意外。
  龙千秋已经成了反派阵营，陆离突然察觉出不对劲想从他身边逃走，被却龙千秋捉回来，将他绑住。
  陆离不死心，还要想跑给男主报信，结果龙千秋把他舌头给活生生割掉了。
  问题就出在龙千秋第一次捉他回来的时候，李达达演的太入戏，剧烈拉扯间没注意走位，一个踉跄连带着贺繁一要一起栽进那个两人宽的石坑里。
  李达达是脸朝下，贺繁一几乎是出于本能，在倒下时翻身护了他一下。
  旁边的工作人员几乎是一窝蜂围上来了，七手八脚扶他们起来。
  李达达从贺繁一怀里站起来后还有点懵，直到听到旁边人惊呼，这才看到贺繁一的背上，右边胳膊上，还有左腿上，全被尖锐石块划伤了，衣料渗出红色血迹。
  李达达脑子都嗡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
  刚才若不是贺繁一当了肉垫，划伤的肯定就是他的脸了。
  他没想到贺繁一会为了他这样。
  贺繁一靠坐到一处石壁边，程其江蹲在他面前，亲自察看他的伤势，脸色沉得快滴水了。
  “去医院。”程其江起身，正要吩咐人，贺繁一拖着腿站起身来，“不用了吧，程总，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就划了一下。”
  程其江回头瞪他，眸中腾起愠怒。
  “真没事，先简单处理一下，拍完再去看也不迟。”还没到动不了的地步，贺繁一就不想因为自己耽搁进度。
  程其江逼近他，不容置疑：“贺繁一，听我的。”
  这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上次也是，贺繁一这次偏不答应了。
  “哎呀，真没事儿。”现场人多嘈杂，贺繁一含笑微微凑近，低声打趣似的说一句，“程总，您这是关心则乱了。”
  程其江眉眼压低，正要抓他的手，贺繁一仿佛预料到了似的，手臂往后缩了一下，径直绕开他去迎那个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的万景。
  万景当助理之后，一有空就研习各种生活技能。
  上次魏清源受伤就是他包扎处理的，这次贺繁一更得是他来负责了。
  看到贺繁一小腿上那翻出的血肉，他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程其江，宋百道，魏清源都围着贺繁一。贺繁一一抬头，发现藏在宋百道身后的李达达，正拉长了脖子看他。
  对上他的目光，他赶紧收回，生硬地别过脸去。
  贺繁一衣服上的血渍也不用处理了，本来龙千秋待会儿就要杀一些人，都不用泼血浆了。
  宋百道让他坐着缓了半小时才重新开拍。
  贺繁一迅速切换为龙千秋那残忍无情，鬼气森森的状态，手里握着匕首，步伐稳健地朝着满脸惊骇的陆离逼近。
  丝毫让人看不出他腿上还有伤。
  ……
  贺繁一胳膊和腿上的伤口深一些，虽然不至于动弹不得，但还是有点影响走路和拿东西。
  从医院回去后，贺繁一架着受伤的腿，半躺在沙发里看剧本，万景下楼给他买晚饭去了。
  躺了会儿，他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去倒水喝。
  他习惯性用右手拿水壶，胳膊却一沉，这才想起右边胳膊也受伤了。
  他松手，正打算换左手，忽然从他身后伸出一只胳膊，拿起水壶给他倒了大半杯水。
  因为外面有安保人员，万景下去的时候贺繁一让他没有关门，打开透透气，一般是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贺繁一诧异扭头，对上程其江那张英俊的脸。
  “程总，您怎么来了？”
  程其江就站在他的背后，虽然身体没有紧贴着，但隔得很近。
  他倒完水之后，那只手就撑在台面上。
  姿势就像是将他揽在怀里那般亲昵。
  “都关心则乱了，怎么能不来？”
  语调冷淡，却阴阳怪气。
  贺繁一不由失笑，左手抓起水杯，喝了半杯，正要贴着桌面撤出去，程其江却另一只手也搭到台面上，将他锁在了中间。
  “贺繁一。”程其江就在他耳畔沉沉地说，“你实在有点不听话。”
  贺繁一都能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手下有我这样敬业的演员，程总应该高兴才是，给您省钱呢。”
  “你觉得我的钱都是省出来的？”
  贺繁一眼珠转了转，从他怀里转过身，身体靠在桌沿，跟他面对面。
  “好啦。”他勾起嘴角笑，又像是哄人的那种语气，“程总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啥事儿吗？下不为例。”
  程其江目不转睛望着他的笑脸，半晌，原本冷沉的面色终究是缓和一点。
  “别再受伤。”程其江一手抚上他面颊，放慢的语气似有几分严厉，又似有几分无奈。
  贺繁一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知道啦，以后我会注意。”
  房门口人影晃动片刻，猛地窜进来一个人。
  “贺繁一，我——”
  贺繁一扭头，跟看到眼前这幅场景陡然陷入呆滞的李达达对上视线。
  贺繁一手撑在程其江的胸口，将他推开了些。
  “怎么了？找我有事？”
  程其江站直了身体，眼尾朝李达达那边扫了一下。
  李达达像是才回过神来，疯狂摇头：“没、没事。”
  他受惊不小，转身就跑了。
  “程总，看你，冷着脸把人都吓跑了。”
  “我的错？
  “当然咯。”
  程其江曲起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五分钟后，万景把贺繁一的晚饭买回来了，看到程其江也在房间里，他没敢立马进去。
  程其江走到门口，将他手里的打包袋接过，让他回自己房间。
  然后，房间门在他面前紧紧合上了。
  万景愣了好半天。
  以前程其江从没有来过贺繁一的房间，更别提单独留在里面了。
  他是有点忐忑的，总觉得事情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一样了。
  但他又特别相信贺繁一，觉得世上没什么他不能应对的事，他那么淡然，自己还是别瞎担心了。
  他抓了抓后脑勺，转身走了。
  贺繁一的晚餐是打包切好的牛排，还有两截青瓜玉米。
  本来用左手可以吃的，程其江却霸占了餐具，叉起一块牛排，喂到贺繁一唇边。
  贺繁一瞟他一眼，张嘴吃下。
  程其江继续投喂。
  贺繁一再吃。
  喂第三块的时候，贺繁一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冲他笑：“我怎么感觉您在喂狗。”
  “第一次喂，不太熟练。”程其江不容置疑地说，“你伤好之前，都由我来给你喂饭。”
  “……？？？”
  程其江给他一些需要大动作的戏往后调整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贺繁一都是拍半天就收工。
  回到酒店后，程其江基本就呆在他房里了，一到饭点就喂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