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路面和天地的落差不算大，他们两个都没有受外伤。
  李达达骂完之后很懊恼，本来想硬着头皮跟他道歉的，结果看到他笑，不由问：“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呢？你要我哭给你看？”
  “你要哭，我也不拦着。”
  “行了，打电话叫拖车的来吧。”车屁股还在路上撅着呢，得放个三脚架才行，贺繁一听他说后备箱有，正要开车门，紧闭的车窗外突然出现了一张脸，他焦急地用手拍打着车窗，还试图拉车门。
  荒郊野外的，李达达第一反应是警惕：“我靠，什么人！”赶紧拉住贺繁一的手，“先别开别开！”
  车灯还亮着，贺繁一已经看清楚了那被映亮的五官轮廓。
  “繁一，贺繁一！”
  就在他要绕到车前去查看的时候，贺繁一拉开了车门。
  脚才刚踩到地面，身体就一个趔趄，被一双手拉住了胳膊。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白日里冷淡的眼睛，此时却隐隐泛着红，里面的心急担心快溢出来了。
  “没事，好得很。”贺繁一接受他上下的检查，察觉到身后李达达惊疑的目光，微微转过脸，解释，“不用紧张，是我认识的人。”
  一番折腾，车子被拖走后，贺繁一和李达达终于坐上程令宣的车回城了。
  李达达一直都没说话。
  贺繁一还以为他因为今晚的事不高兴了，过了会儿，路边有了灯光映照，才察觉他的脸色好像有点白。
  “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静窝在座椅里的李达达对上他关怀的目光，迟疑了一下才如实说：“其实没有特别不舒服，就是感觉脑袋有点点晕。”
  李达达的助理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贺繁一陪他去医院做检查。
  检查显示有很轻微的脑震荡，不妨事，卧床休息两天就好了。
  李达达躺在病床上了还耿耿于怀：“今天晚上对不住，我是诚心请你吃饭，不是故意弄成这样的。”
  本来还在看他检查单的贺繁一觉得好笑：“还惦记着吃饭呢？”
  “那当然，我说要请吃饭就真的要请，不然我成什么人了？”李达达坚决又固执，“等我好了，下次再带你去。”
  贺繁一真是有点被他逗乐了。
  等到他助理和经纪人都赶来了，贺繁一这才离开。
  在病房门口一直默默等着地程令宣立即跟上他的步伐。
  就这样一路无话走到路边，贺繁一刚扭头去看他，他就赶紧别开视线，双手插兜，看别处。
  方才的焦急担心已经不存在，又恢复了白日的冷淡。
  “又不认识我了？”贺繁一点点头，“行，那我打车走咯，拜拜。”
  脚下还没迈开，手腕被用力拉住。
  程令宣看着他，下巴紧绷了一下才道：“坐我的车，送你回酒店。”
  贺繁一坐上他的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车辆平稳地行驶上路，贺繁一故意道：“程队长今天好威风，开个赛车差点要把我给甩出去，害得我差点输了游戏，时不时故意的？”
  程令宣眼皮颤动一下，没接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还有，你刚才是不是一路跟着我们？”不然绝对不可能他们才出事故，程令宣就那么巧出现在那儿，“装作不认识我又跟踪我……既然还想见我，为什么这些年不跟我联系？”
  程令宣牙根紧了紧，咽下那股不受控制涌上的酸涩，语气冷淡道：“是你先抛弃我的。”
  “我哪有抛弃你？我都说了，我们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谁要跟你做朋友？”
  贺繁一语塞了。
  第21章
  程令宣果真知道他住哪个酒店，不过他的车并没直接开到大门口，而是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子停下了。
  车门不开锁，又闷着不说话，贺繁一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好整以暇打量他片刻，主动开口：“令宣，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啊？”
  当年，程令宣的父亲因为意外造成了终身残疾，母亲身体也孱弱，家庭条件并不太好。
  贺繁一有一次偶然得知他家里急需一笔钱，便将自己工作攒的钱拿出来借他。
  他这个人吧，自尊心强性格又倔，自己课后时间去打几份工，累到上课睡着，就是不肯要他的钱。
  最后好不容易说动他了，他家突然有个亲戚拿钱给他们了，程令宣最终还是没要他的钱。
  但也是从那次之后，程令宣便对他态度缓和了许多，跟他关系越走越近，成了同进同出的好朋友。
  他转学后，贺繁一才知道，原来他父亲之前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只是他父亲和他爷爷性格严重不和，闹僵了断绝关系自己跑出来了。
  本来一开始日子过得还可以的，结果因为意外事故导致身体残疾，失去了劳动力，生活就变得困难了。
  高三开学没多久，他父亲因病离世，他跟他母亲被家里认回去了。
  从那以后，他换了号码，微信也弃用，贺繁一就跟他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今天意外重逢。
  程令宣垂下眼皮，半晌都不吭声。
  “令宣，我这些年过得还行。”他不搭话，贺繁一就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就是经常会想起你。”
  “是吗？”这下，程令宣终于开口了。
  “是啊，我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呢。”贺繁一现在也有很多朋友，但是年少时的情谊在他这里要格外珍贵和特别一些，比如他，比如罗子然。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他又该不高兴了。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程令宣都有严重的排他性。
  他希望自己在他的心里是最特别、最重要的。
  而贺繁一呢，爱情不能给他，友情也没给他最想要的。
  他平衡不了自己的内心，就直接跟他了断了。
  “别总是不说话啊。”贺繁一扒拉一下他的胳膊，程令宣终于看过来，贺繁一立马对他笑，“老实说，这些年是不是都有偷偷关注我？我最近拍什么戏，你都知道对吗？还有……今天综艺录制，你是不是知道我会来，你才来的？嗯？”
  贺繁一那洞穿的一字一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他压抑多年的情愫从心里翻搅陈列出来，让他这一日所有假装的逃避都成了笑话。
  程令宣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恨意，但那不是对贺繁一的仇恨，而是一种对自己的唾弃。
  顶着一口气五年多不跟他见面又如何？
  再次重逢，只需一眼他便丢盔弃甲。
  什么自尊自傲，全数瓦解。
  程令宣咬牙切齿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重要吗？”
  “重要啊。”贺繁一清澈的黑眸望着他说，“你若否认我刚才说的，明确表示不想见我，那我今天下了这个车之后都不会再见你，就算像今天这样意外碰到，我也会装作从不认识。你若是承认，就说明你其实一直都舍不下我，我们就互留号码，以后经常联系。除了爱情，其它我能给的都给你，好吗？”
  程令宣怔怔地凝视着他白皙精致的面庞，虽然褪去了一些青涩，但依然是他记忆里那个给他留下浓墨重彩，永远无法褪色的少年。
  也依然是那个看似容易心软，实则比谁都果决的人。
  他说了做朋友，那就只能是朋友，不会给你一丝一毫的希望。
  程令宣的目光都恍惚了，仿佛瞬间时光倒转，回到了五年多前学校的体育室，表白被断然拒绝后的场景。
  还以为自己都忘了呢，如今想起来，仍是那样刻骨铭心，寒彻肺腑……
  车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贺繁一自己解开了车门锁，侧身打开车门，打算下车。
  还没动呢，衣角被拽住了。
  真的很用力，好像生怕迟一秒，他就走了消失了那样。
  贺繁一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住，回过头去。
  ……
  贺繁一回到酒店后，才刚洗了个澡出来，发现手机有好多未接来电。
  有程其江的，周成效的，他大伯的，罗子然的，甚至还有魏清源，肖俊的……这些人同时打电话的架势，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贺繁一心都打了个突，正要回电话，万景也来敲他的门。
  “哥，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他这才知道，原来李达达去医院做检查被网友拍到了。
  而戴着帽子，坐着等结果的他也被拍了个模糊的背影。
  网络就是这样，有些话传着传着就变夸张了，本来爆料人说他们两人疑似出了点小事故，结果逐渐被传成出了严重车祸，消息一下就扩散了。
  贺繁一赶紧给他们依次回了个电话，最后才给程其江打视频。
  ——因为这人肯定是占用时间最长的，所以排到最后。
  “真没受伤，你看。”贺繁一起身原地转了一圈，给视频里那个眉头紧蹙的男人检查，“就是车子为了避让掉田坎里了，一点事儿没有，外面那些都是瞎传的，待会儿公司就会发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