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下车后，他挡在贺繁一身前，机警地环顾一圈，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他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上了电梯，万景开锁后还在问贺繁一要不要搬家，毕竟程其江是知道他家里住在哪儿的，贺繁一跟他他后走进去，还没应答，就听到万景猝然一声惊叫：“啊——！”他受到惊吓似的陡然往后退，撞得身后的贺繁一差点都没站稳。
  贺繁一猛地抬头，看到沙发上坐着一道人影，虽然隐在昏暗中看不清脸，但那鬼气森然的寒意如有实质般兜头笼罩，令人后脊发凉。
  他才刚平复没多久的心脏又乱了起来。
  “小万，去房间呆着，别出来。”贺繁一摁亮了客厅的灯，压低声音叮嘱。
  万景看着沙发上的程其江，就宛如看到修罗厉鬼，心中仓惶。
  这太吓人了。
  程其江什么时候知道的密码，竟然就这么闯到他们家里来了！这不由让他联想到一些恶性社会案件，该不会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吧？
  他是胆子小，但他不敢留贺繁一一个人啊。
  “哥，我、我保……”磕磕巴巴地还没说完，贺繁一用力推着他的后背，将他送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等他回到客厅里，沙发上的人终于掀眸看向他。
  “去哪儿玩了？这么晚才回来。”他语气非常平静，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已经布满猩红之色，几乎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很寻常的询问。
  “朋友过生日，我去参加宴会。”贺繁一也如常地回答他。
  程其江盯了他片刻，忽然站起身来，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贺繁一逼近。
  他靠近一步，贺繁一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贺繁一背抵靠住墙面，退无可退。
  程其江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望进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下午就来这儿了，一直没去找你，因为，我想让自己先冷静冷静再见你，然后亲口问你——”他嘴角颤动两下，才接着道，“贺繁一，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就这么一文不值？你真的，就这么想离开我？”
  他说完这句话连眼眶都是通红的了，贺繁一几乎怀疑他下一秒要哭出来了。
  但他没有流泪，他只是这样看着他，要将他看透一般。
  贺繁一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深吸一口气，垂下长睫。
  他知道，就算离开这人，也尽量不要再度激怒他为好。
  可是既然他问了这句话，贺繁一也想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是，我早就想离开你了。”贺繁一重新看向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和眼神都很坚决，“抱歉啊程总，你的这种感情，我不太想要。”
  程其江眼睛眨也不眨，足足盯了他半分钟。
  他呼吸越来越重，眼底原本翻涌的那些激烈的、滚烫的情绪，在贺繁一无情且冷淡的注视下，迅速消退，沉寂，最后只余下了一片不见底的幽黑。
  他倏地发出一声嗤笑。
  “我这辈子最长的等待，最大的耐心，都用在你身上了”
  “你来招惹我的，现在说走就走？”
  “玩儿我呢？”
  “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
  房间那边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一定是万景不放心他，又跑出来了。
  贺繁一身体站直了些，刚要走开，程其江野兽般扑上来狠狠咬住他的嘴唇。
  恨不得要撕碎他血肉那样的力道，血腥味很快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松开时，贺繁一气息急促，疼到颤抖的嘴唇溢出鲜血，血痕蜿蜒到白皙的下巴，非常刺目。
  程其江的嘴上也有血，他抬手，指腹轻轻地蹭了蹭，目光如一把锋锐的利刃，直直劈向贺繁一。
  “你会回来求我的，贺繁一。”
  万景手里握着一根撑衣杆，紧绷又惶恐地站在一旁，欲上前不上前之际，程其江后退了两步，最后冷冷看一眼贺繁一，转身离开了。
  万景扔掉撑衣杆，急忙搬来医药箱，用棉球给贺繁一擦嘴上的血，棉球都染红了好几个，可想而知他咬得有多重了。
  万景心惊胆战：“繁一哥，我们还是赶紧搬家吧！”他胆子小，刚才进门时都吓出阴影了。
  贺繁一神思渐渐回来一些，摇头。只要在A城，搬到哪儿他都能找到，何苦做这种无用功。
  万景又给他擦了药膏，看着唇上那道破裂的口子，连连叹气：“你说他又不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唉……”
  “是啊。”贺繁一也跟着重复一句，“为什么呢？”
  ……
  这天过后，预料到的制裁并没有到来，贺繁一的工作正常有序的进行着，没有被任何合作方拒绝，没有被拦在场馆外，更没有无中生有的黑料上热搜。
  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那晚程其江的到来只是一场幻觉。
  因为之前程其江给他的工作推了不少，现在又不用陪他，贺繁一空闲的时间多起来，分别跟程令宣还有何雨钦见了一面。
  贺繁一知道程令宣是回家里的公司了，看他一向稳重的眉眼压低着，好像有透出几分疲倦，不由关心几句。程令宣说他小叔叔交给他一个项目，叫他全程负责跟进，他有点压力。
  听他言语透露，贺繁一这才知道，原来他家里也是干影视行业的。
  “你小子，之前怎么不说？”贺繁一给他一拳，“是不是怕我抱你大腿？”
  程令宣眼里泛起柔和的笑意：“你都抱上程总大腿了，还稀罕我吗？”
  “大腿当然是越多越好，而且，你不也是程总？”
  程令宣深深地望着他：“不需要你来抱，只要我有的，只要你需要，不用你说，我全部拿来给你。”
  贺繁一笑了两声。
  “你这话可别被你小叔叔听到，会把他气死的。”
  程令宣说：“不会。”
  贺繁一本来还想问他家究竟是哪个公司，后来聊到高中时的事，转头就给忘了。
  跟何雨钦见面，贺繁一就要累多了，因为要躲避他随时可能的偷亲。因为他的防备，何雨钦几次都亲不到，搞得气鼓鼓的。
  贺繁一答应他的帮忙，给他在备选的几个中，敲定了最后的LOGO。
  他的事业要起程了。
  何雨钦最后对他道：“我一直想跟你说来着，其实我在娱乐圈也是有点人脉的。哪天你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
  “嗯。”贺繁一弯起嘴角。
  人脉还挺多，但比起三代积累的程家，还是不够硬。
  自己能撑就撑吧，还是不要把他们也牵连到了。
  ……
  当好朋友罗子然因为打架的负/面新闻冲上热搜时，贺繁一非常警察，毕竟他只是嘴贱了点，脾气还是很软的。
  罗子然气得要死，打电话激动得跟他讲述了当时的事发过程。
  贺繁一越听越皱眉，那些人故意挑事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罗子然是忍无可忍了，一时火气上头才动手的，结果就被拍下来在网上发酵了，各种不利于他的传言，说他这个网红是飘了，醉酒后动手殴打无辜路人，他的评论区全被骂声湮没，疯狂掉粉。
  罗子然从跟贺繁一辟谣那个视频开始，人气有个转折的提升，近半年多来越来越红火。他自己猜测的是同行恶意竞争，故意找人来搞他。
  贺繁一看着网上压不下去的营销，心头却生出一些疑云。
  这边的事还没消停，万景又频频出状况。
  他虽然社恐，一见生人就恨不得缩起来，但是跟在贺繁一身边这么久，也渐渐锻炼出来了。没有到能说会道的地步，但最基本的跟各方的简单交涉，他是能做到的。
  可是最近，有些人故意针对他似的，找他的茬儿，阴阳怪气，背着贺繁一时，还会呵斥他，受一肚子气。
  这天录完节目下来，贺繁一好半天才找到躲在休息室哭的万景，问他才知道，原来他哥在外面惹了事，要赔好多钱，他那偏心的父母心急火燎地叫他把存款全部都打回去救急。
  万景这段时间的委屈愤怒一下就爆发了，泪如雨下：“凭什么倒霉的是我，凭什么骂我，凭什么又要我的钱！我又没做错事！之前要走了我的钱我连房子都租不起差点流落街头，他们有关心过我吗？太过分了，臭不要脸！”
  贺繁一叹气，眼睛也有些泛红了，揽着他安抚：“你没错，小万，对不起。”
  万景又呜呜好一阵，半晌才反应过来，抽噎着抬起红肿的眼睛问：“哥，你为什么说对不起？”
  贺繁一一下一下拍打他的肩膀。
  万景陡然一个激灵，眼泪都忘了流，他恍然瞪大了眼睛：“难道这一切都是程其……”
  贺繁一的手机忽然震动，是魏清源打来的。
  “繁一，你……”他语气试探，“是不是跟程总分开了？”
  这种关头打来电话，让贺繁一感到不妙，他忙问：“怎么了，哥，你是不是也遇到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