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
驴的超级磨坊 更新:2025-09-11 09:31 字数:3283
有郁致在身边陪着,他昨日喝得也不算多;对方很体贴地没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伴在顾鸢身边。
“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朝云和穆弘闹得很厉害。”
郁致缓缓说。
“你真不管?”
“我又不是他们的老婆,也不是他们妈妈。这种事,也要我出来管吗?何况郁朝云就是个一意孤行的傻子,和他说了也没什么用。”
顾鸢靠在男人怀里,伸手拨弄了几下对方的头发,懒洋洋地打圈转着玩:“他之前找我说过,说和穆家的恩怨不会轻易了结。你就放手让他去做,又不是你们家当年在□□上一手遮天的时候了,了不得就是亏点钱,吃些官司。”
郁致眼神柔和包容地凝视着顾鸢。
“那穆含玉呢?”他问,“她来找过你吗?你又是怎么回应她的?”
顾鸢静默地停滞了片刻。
“哼...”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假装不知道。”
“穆弘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穆含玉的麻烦。我其实觉着,如果让他放手去做也不错,但是朝云则觉着这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所以我才说他傻,”顾鸢说,“她...她心里有数得很,在毛头小子手里翻车一次就足够教训的了。怎么会翻车第二次?”
“那她来找过你吗?”郁致执着地又问。
顾鸢定定凝视着前方,半晌后才轻轻一笑。
“你说呢?”他说,“真奇怪。这么多年来,不论我落到怎样的境地,她都不曾来找我。现在我过得好了,她反而冒了出来。怎么,她也不缺有人给她伺候养老吧?”
但顾鸢其实能猜到原因。
母亲来找他,正是因为他过得好了,没有被过往人生中的万般困苦离难压垮,便在对方眼中分外夺目,且有价值了起来。
如此这般的实用主义,真叫人没什么叙旧母子亲情的闲心。
当然,他也明白——
“穆弘和郁朝云这段时间同她作对,”郁致说,“如果你...如果你不向她投诚,她说不定会误会。”
“她想敲打我就直接敲打,还找什么理由借口。”
顾鸢看了眼郁致紧皱的眉头,有些事压在心头到底没说。
自从上次在拍卖行时,他与母亲的代理人第一次见面。虽说顾鸢表现得很是“叛逆”,但穆含玉还是“仁慈”地给了儿子一次补救的机会。
顾鸢:......
隔着不曾相见的二十年时空,他居然能猜到母亲每一次的心思。
他甚至能猜到穆含玉会故意误解,将郁朝云和穆弘与她作对的缘由,推诿归结到顾鸢身上。
既然如此,顾鸢便就直接承认。
第二次见面时,他主动喊住对面那个人,冷冰冰地开口说道:“你回去和穆含玉说,是我想要对付她。”
他说这话时,觉着自己可笑、可悲;与主动寻死的那些人好似没什么区别。
他一直在坠落,却从未有过某个时刻像此时这样,追寻那个落在地上、摔成齑粉的惨烈结局。
想一想,他居然会觉着很痛快。
“我不会是她的任何人。”顾鸢说,“这么就学会接受这点,要么就干脆杀了我。”
有人突然紧紧抓住了顾鸢的腕子,将他从几天前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郁致在顾鸢面前克制收敛,任劳任怨地被他随意取用。但是今日,任凭顾鸢往回抽了几次,老男人也不愿松手,担忧地询问道:“小鸢,你还有什么没同我说的吗?”
郁致望着那双眼。
他知道自己再不能接住对方,因着他曾也是穆含玉的帮凶,将曾是小小少年的顾鸢推至深渊地府。
他无法再弥补,永不能再弥补。
但是。
“就算不和我说,也可以和朝云说,”郁致说,“你知道吗,其实当年帮你报仇的也有朝云。除去复仇,他没有搅进过任何与你母亲相关的事情里。”
“你起码可以与他说。”
“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郁朝云的问题。”
顾鸢淡淡道。
他其实很明白,让他经久痛苦的人只余下母亲。
那些面目模糊的施暴者,顾鸢不会去记死人的脸。至于陆叙白,听说陆家真是厌烦透了这个发了疯的大儿子,将他重新关进了精神病院。
至于父亲...
一直有人想为他复仇,因着所有人都觉着高高在上的血亲,是最难复仇的对象。
但对于现在顾鸢来说,父亲也不过是一个无能无用的社会渣滓。
这人如今过得很痛苦。活着便是折磨这件事,顾鸢也要让对方好好体会一下其中的滋味。
只有穆含玉。
只有母亲。
“我不恨她,”顾鸢轻声说,“也说不上爱她。”
只是人总很复杂,尤其是他还有一个软弱多情的父亲;所以有时做不到像穆含玉那样果断残忍,事事只为了自己着想。
顾鸢那只有一半的、痛苦又纠结的人的部分。
正是他区别于穆家那些怪物的美丽之处。
*
郁朝云进屋时,万万没有预料自己会撞见顾鸢与小叔亲热。
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前,望着顾鸢坐在郁致怀里,与对方接吻。他不能上前将顾鸢扯开——毕竟对方身子骨弱得很,这么干和打老婆有什么本质区别?
但去揍小叔?
大伯出事的那些年,郁致很是为家里挑了些担子。
郁朝云油然心生一种无能丈夫的憋屈感,甚至都有了摔门径直离开的冲动。
顾鸢侧过脸,瞥了这位“无能丈夫”一眼。
“你在不爽什么?”顾鸢说,“别对你小叔摆脸色。又不是不知道,你才是后面来的那一个。”
郁朝云才不管什么先来后到——他就是要做顾鸢心中的第一位。
“你与小叔和好了?”他冷笑道,“不是之前一幅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怎么?难道是我记错了?”
郁致叹了口气,想要开口调解;被顾鸢与侄子同时转头瞪了一眼。
他有些好笑,又难免有些心中酸涩。
其实许多人都隐约察觉——郁朝云才是那个能勉强般配顾鸢的人。
郁朝云在门口调理了半天;越是调理,越是心气不顺,于是走到沙发之前伸手按住了顾鸢的肩膀。
他本还想同对方再争辩几句,可手落下时,便被薄薄皮肉下展开的纤弱蝴蝶骨架磕了一下。
郁朝云心中一惊,问:“怎么又瘦了?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又不吃药了?”
顾鸢直接捂住耳朵,躲进郁致怀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就知道。”
郁朝云恼火道,又心想白晓和医院那边他也盯着,没道理好了这么些天,便就突然又瘦了下去。
“不会是为了穆弘担心吧?”
郁朝云皱眉。
顾鸢立刻抬起头,说:“怎么,你要收手?”
“想都别想!”
两人同小夫妻一般吵了几句,最终以郁朝云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落幕。
顾鸢准备走了——再不走,郁朝云恐怕是要押着他在家里好好吃顿饭后再吃完药,才会愿意放人。
他站起身来,手臂从郁致身上垂落。
老男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不等顾鸢自己抽身躲开,郁朝云便插进了两人之间,替顾鸢挡住了来自旧日的孽缘。
“朝云,你送小鸢吧。”
郁致收回手,平静地说道。
两人出了门,顾鸢却执意不让郁朝云上车。
“和你吵得头疼,”他很嫌弃,“穆弘估计在家,你要是跟过来和他见面。是打算把我家拆了呢,还是你俩再进一次医院?”
郁朝云黑着脸,想回嘴又着实说不过对方。
他本想阴阳怪气,说穆弘人在家里,都看不住你同其他男人亲热?
后来想到自己不仅也没看住,还放顾鸢跑了,便只能憋屈地将这些话全都忍进肚子了里。
顾鸢坐进了车内后座,郁朝云弯腰,半身探进来给他挂上安全带。
“在后座哪有系这个的?”顾鸢笑着说,“我都没瞧见你自己用过几次。”
“你不懂。”郁朝云硬邦邦地说。
他想,顾鸢当真是不会明白;爱是怎样一种甜蜜折磨的痛苦。
他瞧见顾鸢微微笑着,心情似乎是很不错的模样;于是又说:“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我对付穆弘这件事...一定要和我说。”
“说了你就会听?”顾鸢挑眉。
“你先说就是。”
郁朝云敛住神色,依旧是平日里冷郁淡漠的模样。
他目送载着顾鸢的车缓缓开出视野,察觉自己早已习惯以这样的身份与态度,站在对方身边。
*
顾鸢是被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惊醒的。
他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睁眼时头晕得厉害。明明饭没少吃,药也没落下;心力却还是被缓缓消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