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作者:煅庚      更新:2025-09-11 09:49      字数:3289
  应时肆脱下风衣,里面朝外翻折叠好,抱在怀里。
  他这么一手抱着风衣,也并不耽误动手,低头躲过照脑袋扇过来的粗壮手臂,让到那大块头身后,把人踹进一群欢呼起哄的醉鬼群里。
  应时肆很想打一场架。
  这些人把他堵得结结实实,外面还有更多人,追不上那个古怪的代理人了,但无所谓。
  他不想立刻回家,至少现在不想,他其实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脚步声就跟了五公里的路……或许是因为他不想回家。
  有一场架打也不错,应时肆躲过朝自己抡来的椅子,一拳重重揍在那人剑突上,闪过剧痛下软倒的人影。
  他半点不留情,撞了祁纠的那个红头发小混混,上一秒还嚣张地拎酒瓶喊个不停,下一秒就被卸了胳膊。
  应时肆把人扔在地上,整理了下衣服。
  这样剧烈的运动让他又有些头痛,像有什么在后脑密密匝匝地砸,偶尔又有一根锋利的尖锥,从他毫无防备的地方扎进去。
  应时肆尝试着让自己不咬牙,他发现做不到,如果不咬着牙,他就会发抖。
  不是因为现在这个场景,不是因为在打架发抖……是因为打完了架,他就找不到什么事再耽搁了。
  他要回家。
  这样晃神了一瞬间,有人发现了他脖子上的红绳,一把扯住,大力向后拉扯。
  应时肆被拽得踉跄了下,这时候其实该顺势低头,让拽着红绳的人拖个空,可他不想这么干。
  应时肆牢牢攥住自己的红绳,这样两只手就都占住了,立刻有人趁机冲过来,抬腿就要踹他的胸腹。
  ……这人莫名摔了一跤,相当狼狈地滚在地上。
  拽着应时肆红绳的人,手腕也尚未反应过来就脱了臼,疼得抱着手高声惨叫。
  这惨叫声叫四周的人都怔了怔。
  外面的人看不清,以为这小子能打得离谱过分了,这时候终于彻底慌张,骂骂咧咧放着狠话一哄而散。
  应时肆尚且没反应过来,愣愣站在原地,摸了摸喉咙上被勒出的红痕。
  人群散得稀疏了不少,他站在原地,看见自己跟了五公里的人。
  他不认识,不熟悉,他不认识这人的头发和眼睛,不认识这人的身形,不认识这个人的一切痕迹。
  这人是在故意带他兜圈子——应时肆走了五公里,看见了打铁花,看见了糖葫芦,看见了花灯和糖人车,冒着蒸汽的糖稀香甜地勾着人肚子叫。
  走了五公里,应时肆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早就发现他了。
  只要想,这个人早该能把他甩掉。
  应时肆警惕地后退,他的喉咙微微动了下,威慑地低声开口:“……离我远点。”
  对方配合地停住脚步,应时肆把钱包扔给他,黑涔涔的眼睛盯着这人不放。
  他很可能跟上了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得说点狠话。
  “很晚了。”应时肆听见自己说,“你为什么不回家?”
  第74章 我背你,应先生
  ……应时肆想咬自己一口。
  或者想点什么办法, 把这话吞回去,装成没说过。
  可惜这阵子的酒吧偏偏很安静,该跑的跑了、该躲的躲着,连调酒师跟老板也相当熟练地抱头躲在吧台后面, 免得殃及池鱼。
  毕竟是在这种地方, 这么无缘无故混战, 突然乱七八糟打一场架, 实在太常见了。
  “散步。”代理人收好钱包,“很巧, 应先生。”
  应时肆牢牢盯着他。
  这人可疑得要命, 穿着西装时斯文,只剩衬衫就不同——应时肆几乎能够确定, 最后那两个惨嚎着被拖走的倒霉鬼,就倒在眼前这人手底下。
  这让他更警惕,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什么时候出手、又是怎么出手的。
  代理人穿回西装外套,为钱包向他道谢:“喝一杯?我请客。”
  应时肆不喝酒,沉默着摇了摇头, 抱着风衣向外走, 才发现一条腿钻心的疼。
  应该是打架的时候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可能是装酒的箱子,也或者是什么别的带棱角的装饰。
  伤得不严重,但不是地方,一踩实就牵扯整条腿使不上力, 膝盖像是被卡住了。
  应时肆擦掉额头冒出来的汗, 把风衣穿上, 遮住那条腿,更用力地踩实地面, 从酒吧里走出去。
  这种时候,这样尖锐明确的疼痛,反倒能叫人好受不少。
  应时肆走到街口,叫冷风吹了吹,发烫的头脑恢复些清醒,就抬头往附近张望。
  他尝试着辨认路牌,想确认自己的位置,找到回家的路。
  ……
  “你家狼崽子还没会用导航。”系统伪装成雪花,帮祁纠打探消息,“你是不是忘教他了?”
  祁纠逐颗系好扣子,回答它:“暂时不在教学计划里。”
  系统诧异:“为什么?”
  会用导航多方便,这会儿就不用在路灯底下叫雪花迷眼睛。
  拿手机搜一搜,就能知道家离这地方直线距离才一公里,抄后街没路灯的近路,随便散散步就回去了。
  系统还没琢磨过味,就看见恢复了西装革履、斯文淡漠的代理人,走到应时肆面前:“我认识路。”
  系统:“……”
  它就该回培训班,把进阶课程也学了。
  祁纠也在摸索这个身份的限制——目前看来,但凡和应时肆打交道,外在的修饰代码就会持续运转,起到明确的干扰效果。
  但应时肆已经开启了交谈,只要是符合身份、合情合理的对话,就都没什么问题。
  比如这时候,代理人知道别墅位置是符合身份、相对合理的,友善助人也是:“我送你回去。”
  应时肆盯着他,漆黑的瞳孔凝了凝,生出警惕:“你知道我住哪?”
  “我知道别墅。”代理人一板一眼,“这也是资产托管的一部分,包括物业费、采暖费和清洁费。”
  硬要说的话,还有院子的绿化费,水电燃气费,安保费,地下室和外墙的维护费。
  应时肆:“……”
  这人仿佛是故意的。
  但这种想法又分明是错觉,眼前的代理人严肃冷淡、不苟言笑,一派不近人情的商业精英架势,没有拿这个捉弄人的本事。
  “你的髌骨有点脱位。”代理人稍稍俯身,挡了叫风扫下来的一团雪,身影将他罩住,“坐,我替你纠正一下。”
  应时肆皱了皱眉,看了他一阵,慢慢走向路旁的长椅。
  髌骨脱位不处理,可能会伤韧带、落下旧伤,以后会影响T台和演戏,很耽误事。
  应时肆不拿身体置气,哪怕他很想这么做,但T台是先生教他走的,演戏也是,他没这个权利胡闹:“你会弄?”
  代理人不答话,只是半蹲下来,掀开风衣的衣摆,挽起他的裤腿。
  一大片淤青爬在膝盖上,应时肆没觉得怎么疼,叫冰凉的手指推上卡住的部位,却被冻得微微打了个激灵。
  应时肆皱紧眉,看着蹲在面前的人影。
  这双手他也不认识,但手上的力道利落、准确、格外稳定,摸索到位置一推,伴着轻微脆响,原本卡着的不适就消失。
  冰冷的掌心在他膝上轻按。
  应时肆屏着呼吸,垂着头一动不动,任凭对方握住他的膝盖和脚踝,稍稍活动他的小腿。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胸口也像是被一只手探进来,攥住心肺,混杂着强烈陌生的熟悉叫他无所适从,不安到近于茫然。
  “好了。”祁纠帮他放下裤腿,收回手起身,“最好不要立刻走路,我背你?”
  应时肆摇了摇头,摸出手机,他决定打车。
  应时肆知道怎么用手机打车,拍戏的时候,剧组的人教给他了。
  系统悟得挺及时,杀回后台:“等着。”
  ——其实也不用怎么刻意干扰,本来也几乎不可能打得着车。
  马上就要过年了,还出来跑的车本来就不多,一大部分不愿意来这乱糟糟的酒吧街,剩下那部分也不愿意接一公里的单子。
  应时肆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等待时间,慢慢攥紧手机,无声咬了咬牙。
  “别咬牙。”有人说,“会头疼。”
  应时肆倏地抬起眼睛,却看了个空。
  他听见自己的喘气声,熟悉到刻骨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这是幻觉,心脏砸着耳鼓,他得回家了。
  代理人站在路旁,见他起身,就走回去:“我背你,应先生。”
  “这是职责之一。”
  代理人说:“你也是托管的财产。”
  应时肆无法对这句话做出有效的回应,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等知觉恢复的时候,已经被对方背着走了一段路。
  附近没有路灯,道路不算平坦,又加上下了雪,没那么好走。
  但背着他的人走得稳当,仿佛这种路算不上什么困扰,黑漆漆的路况剥夺了视觉,其他感触就变得格外明显……应时肆又听见那种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