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作者:
煅庚 更新:2025-09-11 09:50 字数:3261
比打架紧张一万倍。
祁纠问:“考试的卷子?”
“嗯。”叶白琅动了动喉咙,低声说,“刚考完。”
祁纠看他还木头一样杵着,端着两碗饭不知道烫手,没忍住笑了,伸手接过来:“怎么不和我说?”
祁纠的食量不多,小白瓷碗不大,给人端的地方就更有限。
微凉的手指拢过碗身,贴着还烫手的碗,轻轻一转,就把那只碗从他手里接过来。
像某种十指相扣。
叶白琅在心里骂自己乱想,用力咬了下腮帮里的软肉,搬着凳子坐在祁纠身边,低声说:“小考试。”
祁纠已经够辛苦,最近的身体状况又一直不怎么样,晚上总是低烧。
叶白琅不想让祁纠替他操心,好几次考试其实都没和他说。
就是考个试,不用营养餐,也不用出去玩,有这个时间,不如让祁纠在家安安生生睡上半天。
叶白琅现在就盼着快期末考,然后快放寒假,一放寒假他就出去打工又不用上学,他保证不耽误复习,祁纠肯定没理由拦着他了。
这些念头现在还不能和祁纠说,叶白琅不出声地咽了下,贴在祁纠身旁,盯着祁纠手里的卷子。
祁纠在看完形填空。
完形填空看完了,祁纠在看阅读理解。
祁纠给卷子翻了个面。
叶白琅急得在心里挠墙,尽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沉稳地等到了祁纠的视线落到卷子右下四分之一。
右下是作文题,时间不够,叶白琅没抄上去。
没什么可看的。
祁纠应该是看完了。
叶白琅轻轻咳嗽了下,攥着凳子的坐板,试探出声:“看完了?”
祁纠从卷子里抬头:“嗯?”
“卷子。”叶白琅小声说,“看完了?”
祁纠点头:“嗯。”
说着,他折起手里的卷子,放在一旁拿起了面前的碗。
鲫鱼豆腐汤是祁纠今早出门前炖的,很鲜,鱼也挺肥,鱼皮煎得金黄焦香,鱼肉在奶白色的汤底里绽开,饱满得像蒜瓣。
祁纠挑出两大块鱼肉,摘了刺,和叶白琅一人一块。
叶白琅:“?”
祁纠这个人看起来对饭没有兴趣,每次吃饭都应付了事,难得看见他主动吃饭,叶白琅本来该非常高兴。
但卷子呢?
卷子的事就完了?
好是不好,伸头缩头总得来一刀,“嗯”是怎么回事??
叶白琅急得火烧房梁,对着鱼肉扒饭,心实在不在焉,把碗咬得咯吱作响,忽然瞄见祁纠眼睛里藏的笑:“”
祁纠这么逗他,早晚是要被他大逆不道,堵在沙发里咬的。
叶白琅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下去,用力磨了磨后槽牙,憋了半晌,还是不得不深吸口气:“卷、卷子”
祁纠没听清:“怎么了?”
叶白琅发誓总有一天要咬他:“答得怎么样?”
祁纠没忍住笑,放下碗筷,拢住挤到肩头的小狼崽,轻轻揉了两下。
叶白琅快把筷子攥断了,一脸的视死如归,黑漆漆的眼睛幽幽盯着他。
“挺不错。”祁纠给他定心丸,“提升了不少,不算听力跟作文,扣的分不到三十。”
对叶白琅来说,这已经是个提升相当显著的成绩。
毕竟有些小狼崽在开始跟着他复习前,自称的“英语及格分”,还是因为叶白琅一直以为满分150的卷子,及格分是60。
叶白琅挤在他胸口,仰着头,看清祁纠眼里带了点笑的确认,漆黑瞳孔倏地亮起,用力绷住嘴角。
祁纠捏了捏他的耳朵:“怎么这么厉害?”
小狼崽被夸得不太会吃饭,抓着筷子扒了几口空气,从耳根一路红进衣领,声音含混:“一般。”
一般厉害。
他还没完全发力,回头家里稳定了,叶白琅也要来个拼命学。
笔记全都按着祁纠说的,好好做了,他不能让祁纠亏本。
这一顿饭,叶白琅都吃得滋味十足。
他端着自己的碗,紧紧贴着祁纠,给祁纠夹最好的菜,第二好的自己吃每样菜都好吃,吃什么都好吃、吃什么都香。
跟着祁纠以后,叶白琅开始知道饭好吃、觉好睡,日子好过。
他开始知道,家是最好的地方。
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
叶白琅不准祁纠折腾,换了个防水的创可贴,收拾桌子洗碗,一个个倒扣在蒸架上沥水。
事情看起来不多,但日常琐碎,一样样做完,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叶白琅拖完地,把拖布也涮干净,快速冲了个澡刷过牙,穿着那件半旧的T恤回到卧室,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偏去第二天。
祁纠靠在床头,倚着枕头,正给他整理错题。
叶白琅没收作案工具:“我自己弄。”
“一顺手。”祁纠揉他的脑袋,“给你标出错哪儿,方便理解。”
小狼崽学会了吹头发,就是耐心不足,看得出用了最高档热风,摸起来热乎乎,掌心覆着点微潮。
“下回你说,我写。”叶白琅跟他各让一步,“不会的我就来问你,你多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屈起膝盖抵在床边,抱住祁纠,伸手去摸祁纠的额头。
还是低热。
像发烧又不像发烧,灯下看得出脸色不好,鬓角藏着一层薄汗。
叶白琅皱紧眉,拿掌心最软和的地方,一点一点给他擦汗:“得去医院。”
“回头去。”祁纠说,“问题不大。”
这种事上,叶白琅才不信他的:“明天就去,不然我旷课,来抓你去医院。”
这威胁可太吓人了。
祁纠配合着投降,点头答应:“明天就去。”
他撑了下胳膊,要给小狼崽挪地方,被叶白琅扶住肩膀。
叶白琅看了他一会儿,摘下他戴着的框架眼镜:“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的?”
这几天才开始。
因为视力确实下降,偶尔又有重影。
酒吧打工、出门买菜用不上,但高中生的卷子印得密密麻麻,质量不好的油墨又挤成一团,就难免头晕了。
祁纠稍稍低头,任凭狼崽子帮自己摘眼镜:“前两天配的,眼镜店促销,九十九块钱一副。”
他这个语气,听起来十足的“有便宜不配白不配”。
“”叶白琅已经没那么好哄,把眼镜折好,放在床头,沉默了一会儿:“你等我挣大钱。”
祁纠拉了小狼崽一把,让叶白琅爬上床,拱进被子里,团成小团缩在身旁。
祁纠轻轻摸他的背,掌心慢慢用力,带上一点按摩的力道。
叶白琅低声说:“我好好学,考大学,挣大钱,买江景大平层。”
祁纠低着头,忽然笑了下。
叶白琅睁开眼睛:“不信?”
“信。”祁纠说,“我好好活。”
这话突兀又不突兀,毕竟家里的事总要两个人分工,一个人负责好好学,另一个人负责好好活,好像也没问题。
好像也没问题。
叶白琅在被窝里仰起脸,看着身旁的人影,像是有根线系在心脏上。
不疼,一下下扯得慌。
“你信我。”叶白琅忽然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但不安从心底滋生,纠缠不散,“等我有钱了,我们住大平层,我给你买衣服,带你出去玩。”
祁纠信,张开胳膊,让一只小狼崽拱进来。
叶白琅捧着他的脸,仰着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你好好活。”叶白琅哑声说,藏住嗓子里的颤意,“九十岁。”
祁纠点头:“九十岁。”
叶白琅问:“到那时候,我们在睡觉前干什么?”
这是个新问题。
祁纠没考虑过,正准备想,叶白琅已经抬手罩住他的眼睛。
“闭眼睛。”叶白琅说,“不要睁开。”
祁纠顺着那只手的力道,把眼睛闭上。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触感其实更明显而一个曾经有段时间看不见的人,触感其实是会代偿,轻易模拟出触碰的画面的。
小狼崽攥着他的衣服,慢慢往上攀爬,手在发抖,身体也发抖,有点烫的急促呼吸熨在他颈间。
颈间,然后向上,下颌,唇畔,鼻翼。
叶白琅跪在他面前,少年的肩背养出点分量,但绷紧时依旧锋利,像把刀。
有了鞘的刀,不再一味磨得锋利薄锐、伤人伤己,好好收敛在鞘里,安稳规矩。
祁纠决定晚点再教小狼崽这个道理。
暂时屏蔽视觉,人能感知的信息其实是更丰富的。
叶白琅捧着他的脑后,静了好一会儿,一点点凑上去。
凉润的、有点干燥的触感,战兢兢颤巍巍,摇摇晃晃地贴上来,停在他的眼皮上。
洗发水味,肥皂香,牙膏的清新薄荷味,一点点热牛奶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