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凡是问题，就有解决的办法。
  开头的那几天过去，这种症状就有了明显的缓解。
  叶白琅不再摸不到手机就烦躁，也不再过度焦虑，脑子里塞满了祁纠身体不好的各种可能性。
  倒不是叶白琅自我调节能力强大，能用区区几天的时间戒断手机，缓和跟其他同学的关系。
  单纯是因为祁纠太闲，结合买回来的练习册，顺手给他整理出了五十套全科试卷。
  “第五套。”
  系统实时转播：“现在一点也不焦虑看起来想把卷子吃了。”
  祁纠按着额头，轻轻笑了一声。
  系统留下摄像头，从新学校的教学楼回到校门口，变回祁纠手里的伞，挡住雨夹雪：“真冷。”
  祁纠早有准备，翻了翻，给雨伞也贴了个暖宝宝。
  系统立刻满血复活：“对了，停药要不要紧？”
  “一段时间不要紧。”祁纠咨询过医生，“进展没那么快。”
  第二阶段的疗程，祁纠出现的身体反应有点严重。
  除了发烧不退，血色素跟凝血也不太好。贫血的症状明显，随便磕磕碰碰就淤青出血，差一点就被眼尖的小狼崽发现。
  医生的建议也是先停药，等年后再说，这种情况其实住院更稳妥。
  系统想了一会儿：“也是。”
  按照原本的剧情，闻栈都不知道肿瘤的存在，大学四年也只不过是头晕头痛、偶尔手抖和无缘无故摔跤。
  闻栈花天酒地，不把这些当回事，活得跟没事人一样，没出过什么更大的问题。
  不能把病情拖到治无可治的地步，他们当然不能拖上四年，但一两年内，只要能把病灶解决掉，就来得及。
  况且，就算小狼崽盯得再紧，祁纠这段时间也并不完全清闲。
  再水的专业，也是有期末要忙的。
  比起糊弄糊弄就能过关的考试，稍微麻烦一点的，还是交艺术鉴赏作业，进学校的期末展览。
  要等老师打分，如果评上了优秀作品，还得再去学校，讲一讲创作的主题、灵感来源、象征意义。
  祁纠最近没什么时间画画，手又不太稳，抽空弄了个纸雕灯。分数还不错。
  系统也是第一次见识祁纠这方面的本事说实话，就算是全程围观了祁纠的讲解，系统还是没想明白。
  这人是怎么有本事，把小白狼和乌鸦在林子里玩的纸雕灯，力挽狂澜地解释成环保主义、万物和谐共生，顺便给了点神话体系的高深隐喻的。
  总而言之，今天祁纠恰好走这条路，又恰好下了点雨、下了点雪。
  于是乌鸦顺路，恰好来接小白狼放学。
  天气阴沉得要命。
  冷风飕飕，街上人很少。
  这所高中以住宿生为主，学生大半都不回家，就算快到了放学的时间，也没什么家长来接。
  祁纠找了个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给叶白琅发了个定位，又发过去一张照片。
  还有第二张照片，是家里炖的番茄牛腩，脆生生的小咸菜，热腾腾的白米饭。
  祁纠严谨遵从人设，用上了美术生的审美，找了找角度、摆了摆盘，拍出来的光影俨然像是什么馋死人的纪录片。
  系统兴致勃勃开转播，拉着祁纠一起看：“第五点二五套了。”
  叶白琅还在埋头做卷子。
  不得不说，“埋头苦读”这么个人设，叠在有点不合群的孤僻和阴郁上，的确能减弱不少威胁性。
  至少在他们班，不少人的眼里，新来插班的走读生看起来有点可怕，时间长了才发现，原来只是因为太爱学习。
  太爱学习太爱做卷子了。
  没兴趣跟人打交道，没兴趣浪费时间，自己做自己的事，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每个年级都有这么几个有点古怪的书呆子，在这种升学气氛浓厚的高中，这类人不合群，但也被接受，没什么奇怪的。
  他们学校的高三全是单人单桌，这会儿正在上自习。窗外天色阴沉到吓人，靠墙第一排和最后一排开了灯，班里就有了点动静。
  “不会要下雪吧？”有人探头探脑，“没带伞，一会儿还得去食堂呢。”
  一个传一个，没过半分钟，靠窗那边就给了回复：“已经下了，连雪带雨，地上全是湿的。”
  这么个消息当然不算好，今天白天还阳光明媚，没人想到要带伞。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就等着最后几分钟打下课铃，纪律比平时松散。一个人忍不住说话，立刻传染成一群。
  叶白琅正在跟一道三角函数厮杀，皱了皱眉，捏着笔抬头。
  雨夹雪最难应付，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停的意思，附近的几个住校生已经放弃食堂，忍不住提前开饭了。
  “幸好，我妈自己烤的饼干，非让我带上。”前桌大方地到处分，“不好看，味儿还行，就是有点硬。”
  旁边一个男生也掏书包：“我爸给我带的八宝粥罐头。”
  有人翻出火腿肠，也有牛奶面包、干脆面，巧克力豆，最夸张的弄出桶豪华什锦龙虾泡面，随时准备冲去开水房。
  这种不管班级里吃东西的学校，住校生是家里的宝贝，每两周一次的“探视”都被狂塞东西，生怕复习太辛苦，营养跟不上。
  这些学生家境都不差，高三生又金贵，带的都是好东西，八宝粥有塑封，火腿肠都是进口的。
  每个人掏出来一样，附近就相当捧场地低声“哇”一群。
  反倒是回家吃饭的走读生，在这种快开茶话会的气氛里，依旧埋头写卷子，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的凄惨。
  “叶叶同学。”前桌把他当书呆子，觉得他们一群人孤立了人家，拿出来这么多价格不菲的零食，又难免有点炫耀的意思，多少过意不去，“你”
  他看了看叶白琅，虽然有这么个心理准备，看见那双黑森森的眼睛，还是怵得慌，不自觉消了音。
  叶白琅没说话，低着头，在看书包里的手机。
  这其实是个有点嚣张的做法哪怕叶白琅已经一天都没看手机，一直静音放在书包里，在其他人看来，胆子也实在有点大过了头。
  这群学生都老实，下课前分分零食就是极限了，没一个敢跟校规对着干。
  前桌瞄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个“书呆子”自带的气氛不太和谐，没来由的胆突，干咽了下，讪讪闭嘴。
  一群人窸窸窣窣，继续交换零食，顺便享受其他人的惊叹。
  “我爷爷买的蓝莓，可大了，还甜。”
  哇。
  “我小姨给我从国外带的巧克力。”
  哇。
  “我舅舅给我的坚果组合，补脑的，吃了变聪明。”
  哇。
  系统有点遗憾，算着下课的时间，正准备提醒祁纠去校门口，叶白琅却忽然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一群老实学生被吓得兵荒马乱，前桌快疯了：“快快，收起来，一会儿老师来查纪律看见了”
  “我哥哥做的纸雕灯。”叶白琅说。
  手机的诱惑力是恒定的，不受人的意志转移。
  前桌一边慌，一边被手机勾引，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靠，自己做的？？”
  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五千块起步的艺术灯具。
  叶白琅：“我哥哥做的。”
  他不知道从哪找着了祁纠他们学校的公众号，照片是上面的宣传图。
  系统凑近了看，发现已经关注了有段时间，收了不少推送消息。
  有几个校园作品投票，都是已投票的状态，微信的消息界面，还躺着好几个相当可疑的三无小号。
  没有人哇。
  叶白琅皱了皱眉，找了找话题的不同，切换成祁纠发来的照片。
  番茄牛腩，小咸菜，白米饭。
  大块的牛腩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起初的慌乱过去，这次忍不住看的人更多，静下来的气氛里，吞咽口水声四起。
  没有人哇。
  前桌咽了咽：“你这个”
  叶白琅：“你有哥哥吗？”
  “”前桌说，“没有。”
  叶白琅：“哦。”
  不是个单纯的“哦”。
  系统在现场，作证语气里有“没有哥哥好可怜”的潜台词，也有“既然没有，就不用多说了”的结束语。
  前桌：“”
  下课铃响了，叶白琅拎起书包，挂在肩膀上。
  怪不得没有人哇。
  这些人都没有哥哥。
  叶白琅想了想，他和祁纠保证过，在学校会和同学交流，每天说超过三句话。
  叶白琅说：“下雨了。”
  前桌麻木地看了看窗外：“是，还有雪呢。”
  又阴又冷，雨夹雪比纯雨纯雪都冷，寒气往身体里钻，冻得人浑身不舒服。
  天气也不舒服，这种天气就容易让人想家。
  这种天气就适合吃热腾腾的番茄牛腩，配一整碗大米饭，加又爽口又好吃的小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