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作者:
煅庚 更新:2025-09-11 09:50 字数:3272
“欢迎”
况星野说了几次,喉咙勉强能发出一点声音,抱着祁纠,轻轻亲他:“欢迎回家。”
祁纠问:“狼崽子?”
太阳光太累了,叫一点深郁的晚霞暂时罩住。
况星野抢着答应,他握住那只手,把它放在头顶上,拼命地顶它、蹭它,赖着祁纠要一顿带晚霞的晚饭。
况星野语无伦次地说着一切能想到的东西,他没来得及学到打滚,他胡乱编,说自己扑到祁纠怀里,在草地上打滚。
琥珀色的眼睛毫无预兆地弯了下。
浓厚到极点、几乎足以淹没况星野的倦色,铺天盖地,骤然地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
“好。”祁纠动了动手指,摸摸他的头发,“我累了,睡一觉,家里有饭。”
回家方法清单,第二百三十九条。
成功。
祁纠轻声说:“回家吃饭。”
第169章 糖
祁纠在离开电梯前睡着。
眼力极佳的赌场侍者并不敢上前, 帮忙引路,就悄然消失。
因为神秘的东方赌客睡得很熟,而那个黑眼睛的年轻人, 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毁掉眼前的一切,又或者毁掉自己。
但那个黑眼睛的年轻人,最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弄坏,乖得轻手轻脚。
轻手轻脚。
因为那双眼睛阖上后, 今非昔比过气影帝垂着头, 安静苍白, 和清醒时的反差极明显,肩背微弱起伏。
况星野抱着他这么说不尽然准确,那个姿势更像是轻轻捧着。
不知道该怎么让怀里的人好受,于是只敢捧着,不敢呼吸, 不敢用力,像捧一怀将化未化的残雪。
细微的震动扰得这具身体咳嗽。
况星野手忙脚, 踹开门, 把祁纠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轻轻拍他的背、替他顺抚胸口:“哥,哥”
咳嗽止不住, 深埋的伤痛作祟, 冷汗就无声无息渗出来。
况星野爬到床上,跪着抱紧祁纠, 护着每道旧伤, 不敢用力又不敢松手, 胸前的衬衫被湿冷悄然浸透。
等到怀里的人气息渐平, 况星野慢慢松开僵硬的手臂,低头时怔住,迎上琥珀色的眼睛。
祁纠躺在他手臂上,看着他。
很安静。
祁纠张着眼睛,琥珀色深处轻轻笑了下,伸手摸摸他的脸。
不是平时摸小狼崽的力道,也不像逗弄或者诱哄倒像是经验丰富,相当老练,知道怎么能过一过瘾,又不弄破戳穿一场梦。
况星野轻声说:“哥。”
他握住祁纠的手,小心地拉着那些手指触摸自己,竭力证明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但怀里的人已经自愿接受这样一场梦境,闭上眼睛,重新昏睡过去。
这么一场梦很被喜欢。
冷冰冰、满眼戒备、不留情、不给面子的小狼崽。
因为没来得及被彻底养熟,再见面的时候已经学会了龇牙低吼的小狼崽长得很厉害。
这梦很被喜欢,况星野很迟钝地意识到这件事,祁纠很高兴能再见他,很高兴他过得不错。
这就够了,哪怕过气影帝这么个身份是累赘。
祁纠找一点没教过他、但也不非得学的东西,慢悠悠教他,等时间被消磨完,等这么个冗余的“累赘”能滞留的时间耗光,被不留情地清理掉。
“没有用。”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着,看着他,很坦白,“我想过了,没什么用”
况星野慌乱地吻没有血色的唇,它们无力抿合,微微张着,任凭狼崽子怎么拱、怎么咬,很宽容地吞下战栗的呜咽。
况星野哆嗦着拨开糖纸,衔起捏不住的糖喂他,祁纠并不接,又或许是接了,只是含不住。
“哥。”况星野握住那只手,纵横交错的伤疤像是锋利的刀片,割着他的掌心,“哥,我回家吃饭。”
“有用,特别有用,比什么都重要。”
比什么都重要。
况星野保证:“我们休息一晚,休息一晚就回家,我们逃跑。”
他们逃跑,去他的24小时逃跑计划,去他的综艺节目,滚蛋。
全滚蛋。
况星野一点也不想当什么破明星了。
他一下也不敢放开祁纠,他抱着祁纠去浴室泡热水,去吃东西,去一点一点喝一些助理绞尽脑汁、强行指挥当地饭店熬出的药膳粥。
喂进去的米汤原样溢出来,热水熏蒸出的一点血色,也在离开浴室后慢慢消退。
况星野抱着祁纠,小心地替他吹头发的时候,忽然发现靠在怀里的身体冷得慑人。
“哥?”况星野握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冷吗?”
这下很不小心,被抱着的身体缺少支撑,从他怀里滑出去,况星野吓得一身冷汗,仓促把人拖回怀里,失去平衡摔掉到地上:“哥?”
他们离得太近,脸贴着脸,胸膛贴着胸膛,滚在床下不见光的地方,仿佛亲密无间。
况星野的脸颊有点痒,像是被睫毛微微扫了下。
他连忙把耳朵也凑过去,可能是有微弱的气流,可能是翕动的苍白双唇碰了碰他的耳廓,可能那是个吻。
况星野没来由地被窒息般的恐惧笼罩。
仿佛Bug在被修复,仿佛错乱的世界正被纠正,没用的人该被清理,该及时离开。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因为无法违背的规则,被从这具身体抽走。
仿佛这是个很不像话的仓促道别。
“不不行。”况星野低声说,“不行。”
他从没抖得这么厉害:“不行,不行,不行”
他捡到祁纠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因为视线太不清晰,过了半天才看出来,是那个仿制得相当拙劣的盗版“明星同款”耳钉。
况星野愣了半秒钟,或者更久。
他记得他在那个晚上把它扔了这是他做的第一件错事。
他是没长脑子,这五年把他的脑子长没了,他做了很多错事,第一件是扔了这个耳钉,第二件是没扑进祁纠怀里大哭。
他明明想这么干想得要命。
他明明计划好了,第一件事是扔了这个破耳钉,第二件是扑进祁纠怀里大哭,第三件事是扛起祁纠逃跑。
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这个是真的。”况星野第一次学会了隋影帝的指鹿为马,“你看,哥,这个是真的,它不疼。”
“我想跟你回家。”况星野说,“我骗自己,我骗我说来报复你,我怕是有人设局骗我,他们骗我。”
况星野语无伦次地告状:“有人骗我。”
有人骗过他,在某个高档会所,十几个喝大了的混账整蛊,骗况星野,说隋影帝回来了。
况星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去的,模糊的记忆,是推开门后的空荡荡,和一片吵得人烦躁的哄笑。
他不记得自己那天晚上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在那些人的脑袋上敲碎了几个啤酒瓶。
“我过得不好哥。”
况星野爬进祁纠怀里,把自己变回什么都干不好、什么都需要罩着的愣头青新人。
他不停地说,从Peter孙抢他的奖,说到上个月很倒霉,出门就被绊倒摔了一大跤,说到这次来之前,他试着自己烤饼干,炸了七个烤箱、烧了九个厨房。
很烦。
他本来想偷偷带烤饼干来给祁纠吃的。
他本来想带一袋子饼干,九个好吃的掺一个烤糊的,让祁纠把手伸进袋子里选,然后趁机抓住这个逃跑惯犯。
他本来想狠狠咬祁纠一口解气。
这个想法出现了不到一秒,他发现不舍得,于是改为咬着自己磨牙。
“不好,一点也不好,全靠你罩着。”况星野说,“别不要我,哥,别扔下我,带我走,我要回家”
他在这句话里愣住。
他愣着,好像是因为这句话,也好像是因为盗版耳钉他吃的药总让他意识模糊,记忆也缺少片段。
他想起自己会上当受骗,赶去那个会所,是因为有个服务生的背影像隋驿,又戴了盗版的耳钉。
昏暗灯光下的模糊照片成了饵,他成了笑柄。
况星野不在乎笑柄。
他要祁纠。
他攥着砸碎的啤酒瓶、往为首那个脸色惨白的当红流量面前走,想把碎瓶底戳上去的时候有人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住。
惊恐的懦弱服务生,在混乱的视野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个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回来、牢牢抱住他的人。
“不行。”面目模糊的侍者抱着他,哄他松手,哄他不能犯法,最好连违法的角色也暂时别接,“狼崽子,听话”
况星野听话了,他松了手,啤酒瓶在地上砸得粉碎。
他没认错过。
他没不听过祁纠的话。
他记得那些可恨的家伙都倒了霉,回去的路上,两个被抓了逃税、三个干过的亏心事曝光,剩下的也噩梦连连,没比他好受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