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娜的血液依旧在燃烧着，但她已经心知肚明了——她是下不去手的。她无法杀死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朋友，就算这位曾经的旧友打算在这里和她拼个你死我活，她也完全没有办法做到以同样的态度回击。
  杀死魔兽和杀死曾经的朋友是两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事情。凯特琳娜一咬牙，她也准备赌一把。
  “艾莉莎！”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女孩的名字，“你真的想要杀死我吗！”
  “为了克洛诺斯！”回应她的是从更加刁钻角度袭来的匕首，“我会好好怀念你的！”
  “真的是为了克洛诺斯吗？我听说过你很崇拜卢克的事情，艾莉莎，你只是追随着他离开混血营的吧！”
  “哈？追随？别把我想象成那幅样子，凯特琳娜！我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我自己！我可不像你，凯特琳娜，我们在混血营可没有位置！”
  “没有位置？”凯特琳娜赶忙低头，匕首擦去了她的几根头发，“你在说什么呢，赫尔墨斯认领了你，他甚至给了你那把匕首，营地里得到诸神馈赠的混血者可不多——”
  “认领！馈赠！”艾莉莎大笑，“瞧瞧你在说什么，凯特琳娜，我可不是诸神的所有物！营地里能有我们的位置？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的攻势变得更猛烈了，也更加杂乱无章，凯特琳娜不得不整个人都躲在了泰森的盾牌后，只听见盾牌上叮当作响。从盾牌之上的声音判断，艾莉莎现在每次挥出的匕首已经毫无章法可言，只是在挥舞手里的武器，单纯地、直接地、一下下地快速朝她刺来，保持着一种过于亢奋的状态，像是只要一停下，便会就这么原地散架，再也无法举起匕首了。
  “营地是你们这些光鲜亮丽主神之子的，我们这些人能算得上什么？陪衬罢了！你们几人享用着设施齐全、装饰精美的小屋，而我们只配挤在破旧的老式夏令营小屋里，甚至假期时连床都没有只能打地铺。哎呀，谁让我们不是主神的孩子呢，就算赫尔墨斯认领了我又有什么用呢，他有多看我一眼吗？呵，我能算什么啊，他甚至都没有多看卢克一眼！”
  “他已经后悔了——”
  “现在说后悔有什么用！”艾莉莎尖叫，“卢克会让他们后悔的！我也会让你后悔的！”
  第三百九十八章 艾莉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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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特琳娜用剑拨开艾莉莎的匕首，金属与金属再次相撞，甚至擦出了火花。
  “所以你还在介意我被波塞冬认去三号小屋的事情吗？抱歉，艾莉莎。但那不是我所能选择的，我完全没有过因为知道自己是三巨头的孩子就想抛弃掉你这个朋友的意思！”
  “哈！说得好听！”
  “那天没和你一起回去是我的问题，艾莉莎，现在你需要的是冷静下来！你只是对诸神彻底失望了而已，这点我完全感同身受。你选择加入泰坦神的阵营只是因为离开营地后无处可去了，还有因为卢克在那儿——我听说过的，卢克是赫尔墨斯小屋历史上最出色的领队，不止是你，所有之前在赫尔墨斯小屋待过的营员都这样看待他。”
  “不要随便臆想我的选择！”
  虽这样咆哮着，但艾莉莎手上的动作缓下了一拍。
  “但现在卢克已经不在了！他被克洛诺斯附身了，替代了，你应该目睹了整个过程吧。卢克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要求你带着臭烘烘魔兽和置曾经朋友们于死地的克洛诺斯，那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惜让城市陷入沉睡、把凡人卷入其中作为要挟的克洛诺斯。艾莉莎，你说过你和他做了交易，今晚你会杀死我，然后呢？你回到他的麾下，从此开始统管一群特尔金、食人魔还有德西纳吗？”
  “我说了，不——要——随——便——臆——想——我——的——选——择！”
  艾莉莎腾空而起，她一脚蹬在了凯特琳娜的盾牌上，凯特琳娜被这用尽了全身力气的一脚蹬得连连后退。她踩到了地上破碎的砖石，一个没站稳向后摔去。长剑脱手而出，艾莉莎随即像刻耳柏洛斯一般扑了上来。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凯特琳娜的盾牌上，高举起匕首，凯特琳娜只能死死顶住盾牌，给自己留下呼吸的空间。艾莉莎的头发完全散开了，那张狰狞着大笑的脸离凯特琳娜越来越近，她甚至感受到了艾莉莎垂下的碎发扫过她的脸颊。她可以听见艾莉莎急促的呼吸声，她的匕首要落下了。
  凯特琳娜整个人都被艾莉莎死死地压制着，现在的她无处可逃，于是慢慢闭上了眼睛。但那把精铁的匕首并没有落下，就像凯特琳娜预想的那样。凯特琳娜睁开眼，正上方，一些细碎的水珠从艾莉莎的眼角滑落。
  “你说得对……卢克死了……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现在能选的就只有杀了你……然后……”
  “然后向克洛诺斯邀功，至少在泰坦神的面前站稳脚跟。艾莉莎，你想抛开这一切吗，不管是奥林匹斯诸神还是克洛诺斯，如果可以，你愿意吗……”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艾莉莎在她的头顶上咆哮，“卢克已经死了！我已经——”
  “回不去了。”凯特琳娜叹息，“但为什么你没有动手呢，明明刚刚是多么好的机会，仅此一次的机会。”
  盾牌在两人之前突然消失，趁着艾莉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这一秒钟，凯特琳娜的魔杖从袖口中滑出，正好抵在了艾莉莎的胸口上。这个咒语凯特琳娜从来没有施展过，她只看过一次失败的演示，但在某次不得不参加的庭审中，她被迫接收了许多关于这个咒语的知识，包括施展时的注意事项和失败后的后遗症，还有各种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咒语理论。只有一次机会，但这次凯特琳娜选择相信自己的魔咒天赋。一阵白光在两人之间炸开，未等艾莉莎做出下一步举动，她便被这道白光从凯特琳娜身上掀飞，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扎进了街道边的一堆废纸箱里，不再有动静了。
  凯特琳娜慢慢地从地上坐起身来——刚刚咒语的爆炸也波及了她，此刻她的胸口生疼，眼前也因为忽然刺眼的白光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等终于缓过神后，凯特琳娜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那堆纸箱边。
  艾莉莎静静地躺在那里——她脸上的亢奋与戾气已经完全消失，眉眼都放松了下来，像是躺在柔软的天鹅绒里，陷入在最深沉也最甜蜜的梦境中——那个凯特琳娜熟悉的艾莉莎回来了。凯特琳娜知道自己的咒语成功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补了一个昏睡咒，以防止艾莉莎突然醒来然后陷入混乱。你太累了，艾莉莎，在一切结束之前，就先在这里睡一会儿吧。凯特琳娜在胸口抓了一把向前推出，最后看了她一眼，缓步离开。
  艾莉莎，一切都结束了。等你醒来后，世界将回到最开始的原点。
  一阵狂风袭来，卷起的沙石迷住了凯特琳娜的双眼。
  树木被这阵风刮得猎猎作响，阳台上的花盆被吹飞，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凯特琳娜拨开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抬头向天空上看去。依旧是夜晚，但此时此刻，天空不再黑漆漆一片。金色的战车从夜幕下划过，雷电轰鸣，照亮了笼罩在伦敦上方黑色的乌云。金色银色的箭雨向乌云射去，在半空中炸开。乌云被撕破了，远远地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地朝着伦敦市区靠近。
  诸神根本无法阻止他。
  这座城市要完蛋了。
  南边是无穷无尽的魔兽大军，哈迪斯手下的骷髅兵不会畏惧死亡，但那些魔兽也是。他们前仆后继地向前涌来，仿佛全世界的魔兽都聚集到了这里，前面同类的死亡也不再会带来恐惧，它们誓死都要为克洛诺斯效命；北边，一场风暴正缓慢但径直逼近了过来，风暴的中心是提丰，那个差点儿就让奥林匹斯迎来终结的泰坦神。他的脑袋正在不断变幻着，每一刻他都是一个不同的怪兽，一个比一个可怕，一个比一个让诸神更加难以招架。闪电击中他的身体，他却毫发未伤。电光之下，提丰挥舞着鹰爪般的双臂，那上面长满了爬行动物般的鳞片，与手臂相连的那具布满了绿色斑点和黑色脓包的身体让凯特琳娜只是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只觉得整个胃都在翻滚。
  于是凯特琳娜跑动了起来。她知道现在自己该去哪儿——去这场纷争的中心，去克洛诺斯那儿。无论结果如何，今天晚上，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北边的混血者们可没有那么好运有哈迪斯的支援了。成片的魔兽潮水一般压来，所有人不得不向后退去，离泰晤河越来越近。剑与盾已经没那么好用了，凯特琳娜抽出魔杖，一辆汽车在她的指挥下浮起，狠狠地砸向了两个张牙舞爪的德西纳，跟在它们身后的海帕波瑞恩巨人没能及时收住步子被连带着绊倒，它沉重地砸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法站起身来了。“多谢！”那个差点儿就被海帕波瑞恩巨人手中木棒打中的混血者向她匆匆道谢，头也不回地就又冲了出去，凯特琳娜也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