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鸿说：“是不是屋里藏了男人？”
  林春晓拍他一下：“别乱说，小蒋又不在咱们家。”
  廖鸿撇撇嘴，胡子翘起来一抖一抖，“那也不一定只有小蒋嘛。”
  廖星情一时语塞，她爸这也太低估她女儿的道德水平了吧？她无奈道：“这话你可别当着他面说，不然他又要哭给我看。”
  “别说当面了，我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上哪儿说去？”廖鸿摸着胡子，一脸不赞同：“再说了，大男人掉眼泪像什么样子！”
  廖星情从门边探出半个身子，最后留下一句：“爸，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会哭的男孩才吃香呢。”
  她关上门，廖鸿对着林春晓直摇头，“你听听，她还管小蒋叫男孩，人都二十一了！你女儿也太宠男朋友了，迟早把人家宠坏！”
  林春晓低头收拾碗筷，“女儿喜欢，就随她去呗。”
  廖鸿吹胡子瞪眼，“星星不是说了，三月多点要把小蒋带回家来。到时候我可要仔细瞧瞧，这小子到底长的一张什么狐媚脸，能把我们家姑娘迷得这么神魂颠倒的？”
  林春晓在一旁听了，笑着摇了摇头。
  春节短短七天，蒋旭初有些怏怏不乐，蒋昇看到他那张挂相脸就烦。他们父子俩还是水火不容，谁也不服谁，但好歹，现在能听进去对方说的话了。
  蒋旭初吊儿郎当，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蒋昇火气直冒，加重了语气：“我还以为你真有点长进，一回家就原形毕露了。李文说你消息都不回，这就甩手不干了，像什么样子？”
  蒋旭初头也不抬：“蒋总，我在放假好不好？你自个儿春节加班，不要把气撒在我们牛马身上。”
  蒋昇拂袖走了，他的书房里还有开不完的视讯会议等着他。
  蒋旭初这才有了个坐相，他向正看电视的楚芳萍伸出手：“妈，把玉佩给我。”
  楚芳萍拍开他的手，“不孝子，人小廖还没点头，你就惦记着我们老蒋家的传家宝啦？”
  蒋旭初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想讨个好彩头吗？”
  “你呀，”楚芳萍摇头，“双方家长都没正式见过，你就想着求婚，是不是太急了点？”
  “我这不正要跟您商量吗？”
  蒋旭初向她坦白道：“我生日那天正好周日，你跟我爸通通气，让他空半天出来。我想在你们见证下，向姐姐求婚。”
  楚芳萍瞪大眼睛，“儿子，这事真不能再缓一缓？非要这么赶着，一件接一件的？”
  “缓不了一点，”蒋旭初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明确而清晰：“妈，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蒋旭初，这都多久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廖星情甩开汗湿的发，有汗溅进近在咫尺的蒋旭初眼里，他没有眨眼皮，在轻微的酸涩感中，他往里入得更深，这让她失神地溃散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摸着她微红的脸颊，慢吞吞地说：“不是你先扒我衣服的吗，姐姐。”
  “那你这也太久了……”廖星情稳住语气，“宝贝，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
  “可是我们都七天没见了，不应该补回来吗？”
  廖星情试图跟他讲道理，“这事儿哪有按天数算的啊？”
  蒋旭初竟然还说：“为什么不能？”
  廖星情觉得跟他语言不通，她就用力绞他，蒋旭初低低地嘶了一声，廖星情很快发现她的身体是走了另一个极端，彻底把他理智给剥夺走了。他失控地加重了力道。
  他连套子都冲破了。
  还是廖星情发现的不对劲，两个人打开灯一看，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傻了。
  廖星情看见蒋旭初还愣着就来气，她用力掐他脸：“你还在这吞口水，还不快给我买药去？”
  蒋旭初拎着破烂的塑胶制品，他匪夷所思，“这玩意儿质量也太差了吧？姐姐，你下次别买这家了。”
  “你就别在这避雷来避雷去了，你再拖下去，我就避雷你。”廖星情推他。
  蒋旭初一向尊重廖星情的每一个想法，他把用过的东西往垃圾桶里丢了，三两下套上羽绒服和长裤，抓起手机就往外走，“我去楼下药店买。”他走过去比叫外送快。
  廖星情望着他背影，她轻声说：“你会生气吗？”
  蒋旭初回头笑了一下，他手撑着门框那里，“你的身体当然是你做主，我有什么好气的，我还怕你生气。”
  他语气温驯：“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会更小心。”
  廖星情对他笑，“老公，你真好。”
  蒋旭初挑了下眉，“还有别的好听的吗？”
  廖星情捧场：“老公，你好帅啊。”
  她没说谎，他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身后是悄无声息的昏暗，房间里灯光倾泻下来，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蒋旭初得寸进尺：“还有吗？”
  廖星情迎着他的目光，笑说：“也不用太小心，”她轻声补了一句，“我挺喜欢的。”
  蒋旭初捂住心口，他唇角半勾着，向后倒退着走，目光始终缠着她不放。直到门口，他才抬手飞了一个吻，大门闭合，楼道将他融了进去。
  很少碰壁的蒋旭初在求婚这件事上，刮了一鼻尖的灰。
  说起来还是喝酒误事，他生日前一天正好是周六，小情侣自驾去邻市玩了一整天，点了本地人刘守伦当免费陪玩。
  晚上他们请他吃了饭，回到家里，廖星情想着好久没喝酒了，一时兴起，跑去冰箱里把果酒给抱出来了。
  那果酒度数虽然不高，却架不住他们一瓶接一瓶地喝。桌上的玻璃瓶子堆了一片，把廖星情冰箱都给清空了。
  廖星情自觉自己是微醺往上，蒋旭初半醉了。他第一次尝果酒，清爽润甜，一个没留神就贪了杯。
  廖星情捧着蒋旭初发烫的脸，“小狗，小狗，你怎么有两个脑袋呀？”
  蒋旭初用鼻子就蹭了过去，在廖星情柔软的脸颊上，鼻骨微陷，“两个脑袋都很喜欢你，九个太阳也都是很喜欢你。”
  廖星情扯起来他嘴角，“哈哈，宝贝傻了吧？脑袋只有一个，太阳也只有一个。”
  蒋旭初分不清是被她扯动了嘴唇，还是他自己想的，他嗬嗬笑了半天，忽然身体一歪，整个人向前栽倒。
  醉到这种程度，人对肢体的控制所剩无几了。他半跪在地，这个姿势却像触发了他的条件反射似的。
  蒋旭初忽然把两边裤兜给翻了出来，又一拍脑袋，甩着两条长腿踉跄冲进书房里，他郑重其事地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廖星情打了个酒嗝，全是水果的香气，眼见着蒋旭初啪地一声双膝跪下，磕了一个头，把那个红色丝绒盒子高高举过头顶，像捧着一颗滚烫跳动的心脏：
  “姐姐，麻烦你嫁给我一下吧？”
  他最近社畜做多了，语言系统明显受荼毒不轻，平常清醒时尚且看不太出，一旦醉倒了，就从醺醺然的神经里向外扩逃。
  廖星情拿起小盒子，麻利地把戒指往自己手指上套，“批准了。”
  她还举起手来欣赏了一下，“鸽子蛋，我喜欢！”
  蒋旭初晕乎乎了，还能在那儿飙英文：“pleasure！”但他丢了一个“my”。
  所以其实，两个人都完全醉了。
  而最可怕的不是醉酒，是第二天醒来，他们居然什么都记得。
  蒋旭初从意识回笼的那刻起，他就开始头疼，记忆像雪片纷飞，刮过他的大脑皮层。丢人的事历历在目，刺得他浑身冰凉，睁开眼，他和廖星情面面相觑。
  蒋旭初声音嘶哑地开口，“老婆，和你商量个事。”
  廖星情张嘴就是：“哈哈哈。”
  蒋旭初头痛得更厉害，“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廖星情笑得往蒋旭初怀里去，眼泪都出来了。这个人蓄谋已久的求婚，居然就这样荒唐地拉开了序幕，献出去了。
  蒋旭初显然极不满意，他从她手上，强行把求婚戒指要了回去。
  他紧咬着后槽牙。过了会儿，廖星情才发现，蒋旭初哭了。
  他的长睫已经浸湿了垂下，廖星情刚凑过去，他就别开脸。手指仓促地挡在眼睛前面，他低哑着声说：“别看我，太丢人了。”
  他就这样硬生生把自己气哭了。而她并不清楚，这场在他心中预演了千万遍的求婚，对他来说，到底承载了怎样的份量。所有的期待和仪式感，都在醉酒后的晨光中摔碎一地。
  廖星情亲他哄他，“悄悄告诉你，姐姐今早一醒过来，左脚绊右脚，扑通一声摔地上啦。结果一爬起来，拍拍脑壳：糟糕！廖星情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轻轻地抱住他：“宝贝，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蒋旭初把脸埋进她肩头，“廖星情你又把我当小孩骗。”
  廖星情当作没听见，她继续扯道，“冰箱里还有吐司，等会儿我们一起把'失忆面包'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