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程度的尸斑也有不同的信息。
  因而，哪怕只是短短一眼，苏芮也能确定，容婳手臂上的是尸斑。
  可尸斑只会出现在尸体身上，绝不会出现在活人皮肤上，而且，那手臂上的范围不小，若是尸体的话，当该死了有三个多时辰了。
  而容婳不穿里衣并非东月习惯，也许是怕衣料贴着尸斑摩擦，也许会疼痛又或者扩大。
  因为，她才会在明知晓有人保护，狼崽子不可能伤到她的情况下还是本能的抬起手，避免任何被触及到可能。
  而迅速垂下手后，容婳也在试探她。
  容婳担心她看见了。
  因为，她更加不会看错。
  可是，为什么呢？
  活人身上怎么可能出现尸斑？又怎么会出现在容婳身上？
  这是违背常理的事，绝不可能……
  想到这里，苏芮突然怔愣住。
  违背常理……她不就是违背常理的存在了吗？
  既然她可以，旁人为何不可以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是异常也不会只独一份。
  ‘你不该是这样一个人。’
  容婳当初的话鬼使神差的在苏芮的脑海里再度响起。
  她，不该是这样一个人？
  为什么容婳会如此认定呢？
  她同容婳从无交集，甚至前世都没听过容婳这个人，容婳就更不可能知晓她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对于容婳来说都该是不会注意到的存在。
  即便容婳在接触到云济，打算来东月后对自己有所调查，也不可能调查得那么事无巨细到完全了解她的一切，也不可能因为调查所得就认定她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毕竟怎么调查也不可能调查到她前世所经历的一切。
  除非，容婳知晓她前世。
  仔细回忆当初鸿胪寺给的书册，在容婳的生平上写着，六年前，其母后薨逝后容婳哭晕厥过去之后就深居简出，再出现，便就是在宫宴上险些被已经暴毙的太子险些当成宫女侵犯，之后，哥哥暴毙，自己杀伐果断成了如今的监国长公主。
  六年前……
  若是重生，那极有可能她们是一起重生的！
  甚至，前世她作为灵魂飘荡回永安侯府，容婳也有可能作为灵魂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笃定的认为自己该是什么样的人。
  可若是同是重生之人，容婳前世只怕所遭受的也不会比自己少多少，只是，容婳既然重生了，那来东月的目的是什么呢？
  只因为知晓云济会登基为帝，所以想要联姻成为皇后？
  那她为何要暴露自己和二皇子？
  她该是知晓二皇子是绝不可能继承皇位的。
  而且，如今的小皇帝是容婳一手扶持上位的，她自己也已经是监国长公主，走到这一步，她必然是筹谋多年，已然把整个东月握在手里了，即便她只是女子，小皇帝也终将会长大，可她如今想要执掌整个东月并非难事，甚至，小皇帝若不听话，她大可再换一个，或者等时机成熟，自己登基称帝，又何必来大赵做一个皇后呢？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有就是，容婳身上的尸斑。
  同样重生为什么容婳会有尸斑，而自己并没有。
  是否，这就是关键？
  “追月。”
  苏芮急喊一声，追鱼立即从暗处赶到窗户前，轻扣车厢。
  “去义庄查一查，有没有刚死不超过半日，二十出头的女尸。”
  女尸？
  虽不明白苏芮为什么突然要找一具刚死不久的年轻女尸，但暗卫的职责就是听命行事，不多问的立即就去办。
  盛京城即便是皇城根下，但数万人里也是各有各的魑魅魍魉，义庄里从来不缺尸体，只是要找特定的就要花费一点时间了，特别是还要悄无声息的带进雍亲王府。
  所以，直到深夜，追月和无雨才将一具僵硬的尸体送进早已经准备好的偏堂。
  如苏芮要求，是一具年轻的女士，虽不算多靓丽，但到底年轻，加上刚死不久，即便脸色发青也没有那么吓人。
  只是知晓对方已经死了，加上大半夜的，烛火再明亮也还是会让人心里发毛，特别是小茹，脸都白了，却是强撑着不肯离开。
  无雨侧了侧身子，恰好挡住了小茹大半视线，另一半被站在尸体前的苏芮挡住，也就看不到多少了。
  “这妇人是劳累过度，一下子栽倒在田里死的，夫家把她卖给义庄别人配阴婚，我假装买家给买了回来，说是子时才落的气。”追月将年轻妇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世道不易，世家女尚且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思，下层穷苦人家的女子就更是要被吃干抹净，虽怜悯，但也习以为常了。
  苏芮并不对此言语，只伸手揭开盖着的白布仔细查看。
  关节僵硬，的确是刚死不久，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尸斑，被压迫处更加明显些。
  苏芮凑近，细嗅女尸皮肤，别说小茹，就是追月和无雨这种刀上染血的都胃里有些翻涌，苏芮则却是面色毫无半点变化，仿佛这压根就不是什么事。
  众人对苏芮都敬佩又上升了一个度。
  苏芮却没空管这些。
  女尸虽然刚死两个多时辰，但身上已经有了腐烂的味道，即便不重，但凑近之下是能够闻得到的，嗅觉好些的，靠近就能闻到。
  而且尸体腐烂的味道格外的不同，许是出于人对死亡的畏惧，只要闻过就不会忘，本能的也会产生抗拒。
  “洛娥，把东西拿来。”
  洛娥立即将准备好的箱子拿到苏芮身边打开。
  里面是各种香料香粉，其中几盒就是今日容婳从风韵楼拿走的香粉。
  苏芮取出一盒，将其倒入铜钵中，又加了一味香粉研磨搅拌融合，随后用刷子刷在女尸的脸上，脖子，手臂上。
  第329章 她活着，身体却死了
  任由香粉在女尸身上停留了片刻后，苏芮再次俯身嗅闻。
  香味有，但无法掩盖尸臭。
  又换了一盒新的香粉，添了另一味香料，交给洛娥仔细研磨，苏芮则从水盆里拧了一把湿润的帕子，仔细的将女尸身上擦拭过香粉的地方擦洗掉，又用干净的帕子擦去水汽。
  等待片刻后，把新研磨好的香粉再一次扫擦在那几处地方。
  结果，依旧一样，尸臭绝非香料可以掩盖。
  苏芮却不放弃，接连又分别添加了其他香料香粉实验，一次又一次，没有丝毫急躁。
  一直试到天光微亮，所有人都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小茹忽然动了动鼻子，迷糊道：“好香啊，是有人送桃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小茹，都是神色震愕。
  所有人都闻到了成熟的桃子香，但惊愕的是，只闻到香。
  苏芮试了这么多次，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尸体长时间处于封闭的地方，尸臭味是逐渐变得浓郁的。
  虽说香粉的香味并不重，可香和臭各自为营充斥着整个屋子的味道并不好闻。
  可当苏芮将新的香粉敷上去，片刻，那一直都掩盖不下去的臭味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桃香，其中还带着花香，淡淡的，极为好闻。
  苏芮看着尸体上已经从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的尸斑，同样心中震撼。
  果然如此。
  容婳身上的香并不仅仅是为了熏香和用于传递信息，更p是为了掩盖尸臭，所以香味才会如此持久。
  更加让苏芮确定，她没有看错。
  容婳手臂上的就是尸斑，她的身体在腐坏。
  同样是重生，但容婳的尸体却和她的灵魂并未一并同行，或许，她前世是这个时候死的，所以这一世，即便她活着，身体却死了。
  那么，她急着来大赵，费尽心机，为的就是延续这具身体？
  如何延续呢？
  已经死亡腐烂的尸体不可能恢复生机，所谓起死回生也是在落气之前，确切的说，是身体还没死之前，而如今，容婳的身体已经出现尸斑。
  据目前来看，她和容婳都是重生，还极可能是同时重生的，也许……
  容婳的尸斑不小，今日包裹严实必然不止手臂一处，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所以……她刻不容缓。
  “备马！”
  ……
  驿府，容婳屋内。
  烛火已经燃到了底部，窗外有光透了进来。
  怀霜躺在地上，心口插着一把剪刀，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的身体也已经发硬。
  软榻上，容婳眼眸空洞而冰冷，似看着怀霜，又似透过怀霜看着什么。
  她身上没有穿着素日里都玄色衣裙，浑身赤裸，从脖子到小腿，浑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尸斑，尸臭味更是身上残留的香粉已经遮盖不住了。
  现如今，她这具身体已经不能沐浴了，接触到水会烂，皮粉也遮盖不住，再往后，就连那香粉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她等不了。
  “什么时候到日子？”容婳问，不知在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