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像她。”
  “我养大了……你，想必……到了底下，她……也就不会怪我了吧。”
  顾景春看着她几乎要闭上的眼睛，连忙喊她。
  “娘，你不要闭上眼睛，你再看看我，没有人会怪你的，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顾景春高喊出声。
  而已经闭上眼睛的梅雪璃听到了顾景春的话，竟真的睁开了眼睛。
  “景春……”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顾景春几乎要趴在她的嘴边才能依稀听清她说的话。
  “若是……日后再遇到……你师父，求你……不要怪他……若是可以，求你……留他一命。”
  “他……也是一个苦命人。”
  顾景春闻言不停地点头。
  而梅雪璃似是没有了所有的遗憾，眼看着就要闭上眼睛。
  顾景春却在这时将顾瑾希拉了过来。
  “娘，你别睡，你看看你的外孙。”
  “我……我已经找到他的爹爹了。”
  原本要闭上眼睛的梅雪璃听到这话，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爹爹是……谁……”
  顾景春紧紧地握着梅雪璃的手，眼泪缓缓地落下。
  “他的爹爹是大成的太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娘，你别睡，你等等他，他很快就来了，到时候你亲自看看他，看看他好不好？”
  而梅雪璃却在瞬间睁大的眼睛，情绪并在瞬间起伏。
  抓着顾景春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爆出。
  “怎么……是他……不……不……”
  梅雪璃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了力气，头一歪，躺了下去，再也没有了所有的气息。
  顾景春看着梅雪璃的手落了下去，先是静了片刻，才颤抖地晃了晃她。
  “娘……”
  “娘……”
  她唤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娘，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可床上的人，眼睛紧闭，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娘。”
  顾景春的声音低了下去，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迅速地落下来。
  “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来看你的，娘……”
  顾景春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无力地趴在梅雪璃的怀中。
  大声地啜泣了起来。
  “娘亲。”
  顾瑾希心中难受。
  他握着顾景春的手，轻轻地摇晃着。
  “娘亲，你不要伤心了？你还有希儿呢。”
  顾景春看着乖巧的儿子，立刻搂着他，然后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连日的劳累奔波，和情绪的太过激动，让顾景春这一晕便是整整的一天一夜。
  顾景春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和梅雪璃的种种。
  从她尚在襁褓中，到她长大成人。
  从她时时刻刻黏在梅雪璃的身边，到她长大之后，开始离开家在外奔波。
  而那个守在门口等着梅雪璃的她，也渐渐变成了守在门口，等着她回家的梅雪璃。
  她明明知道，梅雪璃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可是，她却因为复仇，为了各种理由，而迟迟没有了回来。
  她看着梦中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前方的梅雪璃只觉得心头疼得厉害，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流出。
  “娘……”
  顾景春喃喃出声。
  她伤心的模样让面前的人一阵心疼。
  他不由握住顾景春的手，轻声安抚。
  “别怕，你娘只是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那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你应该祝福她的。”
  有些熟悉的声音，让顾景春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正坐在自己的床边的男人。
  沈鹤川脸上也带着疲惫，素日来极为讲究的脸上，也冒出了胡茬，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和沧桑。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景春开口，才发现她的嗓子哑得厉害。
  沈鹤川立刻端了一杯茶送到她的嘴边。
  她就着沈鹤川的手喝下，但眼睛却一直看着他。
  “还喝吗？”
  顾景春摇头。
  沈鹤川将茶杯放下，看着她的眼神，才开口。
  “怎么一直看我？不认识我了？”
  “慕谦，你之前，见过我娘吗？”
  沈鹤川摇了摇头。
  “没有，怎么会这样问？”
  顾景春却忽然起身，直接扑到了沈鹤川怀里，低声啜泣了起来。
  “慕谦，我没有娘了。”
  她声音颤抖，泪水打湿了沈鹤川胸前的衣服，也打湿了沈鹤川的心。
  他将顾景春搂在怀中，只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
  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无声地告诉她。
  他在。
  不管什么时候。
  他都在。
  沈鹤川到达齐郡之后，立刻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安顿好，并让天机他们坐镇，而自己则马不停蹄的开始寻找顾景春的身影。
  虽然顾景春极力隐瞒。
  但是，沈鹤川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顺着暗卫晕倒的地方，一路寻找，很快便找到了顾景春的身影。
  但是，等到他急匆匆的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已经哭晕的的顾景春。
  他忍不住心疼，便一直在床边守着她，直到她醒来。
  现在，他感受到怀中的女人哭泣的声音小了不少，才轻声开口。
  “景春，你听我说，人都有生老病死，梅姨年纪大了，走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那么的疼你，定然是不想看到你这幅伤心模样。”
  “我听说，人死后，灵魂会在人间徘徊七天。”
  “难道你忍心让她看到你伤心的这个样子，而舍不得离去吗？”
  顾景春摇头。
  “既然是舍不得，现在也哭累了，我们不如先起来，先去料理梅姨的后事，如何？”
  顾景春闻言，眼圈再次泛红。
  但这次终究是没有哭出声，而是坚定地起身，朝着梅雪璃所在的方向去了。
  此时，灵堂已经布置好。
  灵堂内檀烟袅袅，素纱垂落如霜。
  梅雪璃静静地躺在棺木里，面含微笑，一如之前。
  这让顾景春不禁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跪在棺木前面，手持长香，缓缓地磕下第一个头。
  第243章 等我去陪你
  幼时梅雪璃抱着她教她第一首诗的情景在眼前浮现。
  她说，这是她的一个贵人做的诗。
  那位贵人是一位奇女子，让她一定要学会，未来像那个贵人一般，活得恣意明媚。
  春阳透过雕花窗棂，母亲指尖拂过泛黄书卷，轻声吟诵“谁言寸草心”。
  鬓边茉莉香混着墨韵萦绕耳畔。
  她额头抵地，喉间酸涩：“母亲教女诗书礼义，春晖之恩，永生难报。”
  顾景春起身，又再次跪下，缓缓地磕下第二个头。
  及笄那年，母亲为她描眉梳妆的画面恍如昨日。
  菱花镜前，母亲指尖带着薄茧，蘸着螺子黛细细勾勒，眼波温柔似春水：
  “我的女儿啊，当是这世间最明媚漂亮的姑娘。”
  如今铜镜蒙尘，她泪落如雨：
  “来世愿再承膝下欢，奉母亲颐养天年。”
  顾景春起身，磕下第三个头。
  却久久伏身不起。
  香案上的白烛突然爆出灯花，恍惚间，她又见母亲在廊下缝补衣裳的身影。
  “愿母亲踏过奈何桥，饮罢孟婆汤，来世生在富贵人家，享尽人间清福。”
  话音未落，一滴清泪坠入蒲团，洇出深色痕迹。
  身边的兰心和小满再也忍不住，直接哭出了声。
  片刻后，顾景春缓缓起身，眼中的泪水已干。
  她静静地在火盆旁边跪下，一点点地将手中的纸钱放在火盆里。
  手中的纸钱瞬间在火中燃烧，发出噼啪声响，火苗忽而升高，随着风跳动，似是在跟顾景春诉说着什么。
  沈鹤川就在这时候，手持长香，腰间玉佩轻晃，在香案前长身跪下。
  烛火映得他眉眼沉沉。
  青烟腾起时，他声如寒玉：“伯母一生贤良，将景春教得这般好。”
  “今后，还请伯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景春，唯愿伯母在天之灵安息。”
  香插进香炉的瞬间，带起细微的脆响。
  烟雾缭绕，在沈鹤川的指尖环绕，似是在跟他无声的交流。
  第二日，顾景春将梅雪璃入土为安，之后，顾景春整个人便沉默下来。
  她躺在床上，睡了整整的两天两夜。
  醒来之后，她先是安抚了一脸担忧的顾瑾希和兰心、小满，最后才看向沈鹤川。
  沈鹤川因为还要处理齐郡的各种事情，每日奔波于郡守府和庆丰村之间，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憔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