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走到路边打车，路过的司机像是没看到她，一刻不停，飞驰过她身边，溅起一人高的水花。
  溅了她一身泥。
  苏曼低头看了身上一眼，
  原本精致漂亮的衣服，现在被雨浇了个里透，看不出原本明媚奢华的样子，还有些脏脏的旧旧的。
  她被磨得没脾气了。
  老老实实站在路边等车。
  下一辆车再一次飞驰而过，苏曼涨了教训，往后大退几步，
  结果就在后退的过程中，踩到了一块大石头。
  脚一崴，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原本被淋成落汤鸡就够狼狈了，现在居然还整个人摔倒在路边，更狼狈了。
  “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在人行道上放了这么一块石头……”苏曼恨恨咬牙。
  低头一看，膝盖上和手肘上，磕破了一块皮。
  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
  苏曼彻底放弃抵抗，跌坐在地上，也不想爬起来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开始思考这是不是老天爷给的什么启示。
  就在恍惚的片刻，天上的雨好像停了。
  雨丝没有再落在她身上。
  但是远处的马路牙子，雨丝仍在飞溅，
  ——不是雨停了，而是她头顶的雨，被遮住了。
  苏曼抬头，
  看到了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
  萧北声撑着伞，两条腿修长，伫立在她身侧，仿佛雨夜里的芝兰玉树。
  他的面容依旧冷峻，
  “知道疼了？”
  “苏曼，你到底在任性什么？”
  “要么跟我走，要么就继续在这里淋雨。”
  他话音刚落，一辆迈巴赫滑行而至。
  司机下车，拉开了后座的门，
  随后朝萧北声恭敬躬身，请人上车的姿态。
  苏曼不跟自己过不去，也不倔了，跟着萧北声上了车。
  刚上车，就听到萧北声跟司机报了曼园的地址。
  他说的跟他走，是送她回家的意思。
  苏曼浑身湿透了，坐在车上，吹上空调，整个人冻得发抖。
  萧北声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像是不会管她的样子。
  苏曼自力更生，一点不客气地对着司机道：“你好，麻烦能把冷气关掉了，我身上淋湿了，吹冷气有些冷。”
  “奥，好的。”
  司机从善如流地把冷气关掉了。
  车里的温度回归正常，苏曼咬紧的牙关这才松下来。
  这时，一件外套扔到了她身上，
  萧北声懒懒地睁开眼，“冷就披上。”
  苏曼看了眼那件价格单位以千万论的外套，摇了摇头，“浑身都湿透了，披外套没什么用，只会让我更难受。”
  萧北声斜睨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她难伺候。
  他在手边的储物盒里翻找，竟让他翻出了一条包装完好的一次性毛巾，“先把身上的水擦干，能擦多少是多少。路上还有一段距离。”
  他难得耐心了一些。
  苏曼接过毛巾，一边擦，一边说：“为什么帮我？如果你打的是苏长海的算盘，那你算错了，我和苏长海关系并不亲近，你讨好我也没什么用。”
  萧北声仿佛对她这话感到不适，微微蹙了蹙眉。
  随后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顺着她的话说：
  “那可不一定，他肯为了你公开得罪洛晋良，还当众为你找场子，在他心里，你应该是他在意的人。我从你身上下手，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苏曼气闷地斜他一眼，有些后悔上他的车了。
  萧北声忽然意味深长道：“我左思右想，都觉得奇怪。”
  苏曼疑惑，等他的下文。
  第526章 手足无措的老父亲
  “你不觉得，在白夫人询问苏长海，你是不是她的孩子时，苏长海的否认，有点太可以了吗？越是刻意，就越是欲盖弥彰，越像是在置气，说反话。换句话说，白夫人怀疑你是她的孩子，不是没有依据。你想过这一点吗？还是，你不敢想？”
  苏曼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被萧北声点破了。
  突然暴露在灯光底下，她有点手足无措。
  话题还没有结束，车子已经到了曼园门外。
  隔着车窗，
  苏曼竟看到叶绫抱着豆豆，等在大门外。
  苏曼心头一惊，车子还没停稳，她就拉开车门，急忙下了车。
  把萧北声，以及他抛出的疑问，丢在了身后。
  “阿绫姐，为什么在外面等我？”苏曼两三步上了大门的阶梯。
  叶绫一边轻轻拍抚豆豆，一边说：
  “今晚豆豆就是怎么也不肯睡，非闹着来大门口，估计是知道你出门了，要等你回家。他话都说不利索，就指着一个方向让我去，我走错了，或者站着不动，他就哭，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到了大门，他立刻不哭也不闹了。孩子大了，懂得找你了。”
  苏曼又心疼又愧疚。
  她想立刻抱豆豆，但是碍于身上水汽重，不敢伸手。
  可是豆豆哪懂这些？一看到妈妈，便从叶绫手里挣着，钻进了苏曼怀里。
  萧北声透过车窗，望着大宅子门前的这一幕。
  苏曼抱着豆豆，女人瘦削的脸在灯光下，娇柔美丽，
  因为怀里的孩子，还添了几分如水的温柔和慈爱。
  孩子扑腾在她的怀里，十分依恋自己的母亲，奶呼呼的粉团子，让萧北声心底生出一股异样。
  好像他看周遭的一切，都连带着变得揉软了。
  他无法讨厌这个孩子。
  大概……
  因为他是苏曼的孩子。
  “走吧。”
  萧北声对司机淡淡道。
  车子掉头，驶离了巷子。
  出了巷子的下个路口，一辆车横在了萧北声的车前。
  车子猛地刹车，
  后座闭目养神的萧北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司机急忙道：“萧总，前面路口突然有一辆车开了出来，他们故意别停我们。”
  萧北声微微眯了眯眼，视线透过前车玻璃，聚焦到了对面拦路的车子。
  一辆霸气侧漏的大G。
  黑色的车身，在雨夜里，像一只蛰伏的猛兽。
  对面的人下了车，
  萧北声看清下车的人，瞳孔猛地紧缩——
  苏长海。
  苏长海走到萧北声的车前，明明看不到里面的人，但是他还是准确地预判到了萧北声的位置，眼睛对上了萧北声的视线。
  他挥了挥手，冲着车里的人咧开嘴笑。
  不算友好，但是绝不是找茬的意思：
  “年轻人，聊一聊？”
  萧北声下了车，面对苏长海时，他得心应手地戴上了社交面具：“一直想跟苏老板接触接触，谈一谈生意上的事。”
  “诶，我找你哪是聊这个，”苏长海摆摆手，冲萧北声笑了笑，眼里写满了看透年轻人的狡狯，“你送我女儿回家，我都看到了，我可是一路跟过来的。我们今天不聊生意，谈一谈私事。”
  看到萧北声迟疑，苏长海干笑两声：
  “还是说，其实你真正想跟我聊的，既不是生意，也不是私事，而是你真正关心的事。”
  -
  苏曼回到家第二天，苏长海就派人找上了门。
  前一天在宴会上，苏曼没有收下的东西，苏长海再次派人送了过来。
  还附赠了一张卡片，是苏长海的名片。
  为了以防万一，苏曼还是存了苏长海的号码，但没有立即联系他。
  她想着，等自己想通一些事情后，再联系也不迟。
  可是距离卡片送上门不出两个小时，苏长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苏曼看着备注上，苏长海三个字的大名，陷入两难。
  犹豫了半分钟，到底还是接起了电话。
  “曼曼呀，我是爸爸。”苏长海的声音带着讨好的笑，小心翼翼的，但又不至于猥琐，令人厌烦。
  他把握着一个很好的尺度。
  “……嗯。”
  “你一定会想，我既然已经有了你的联系方式，为什么还要给你我的名片？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你？”
  “……”
  苏曼没回答，苏长海又自问自答，絮絮叨叨的，很像一个手足无措的老父亲：
  “因为爸爸担心打扰到你。让你主动联系我，也是想一切按照你的节奏来。但是我等了两个小时，你还是没联系我，我实在等不及，想了想，还是先由我联系你吧！”
  “……嗯。”
  “你来金旋门找过我，我猜你找我，不是无缘无故，你也一定有事情想问问我，不过这些事情，我认为还是见面说比较好，在电话里，总显得不够有诚意。怎么样？最近几天，方便跟爸爸见个面吗？”
  苏曼不自觉地用指甲抠住了手掌心，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地问：“在哪里见面？”
  “去游乐场吧，从小到大，你都还没跟爸爸去一次游乐场，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怎么也得带你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