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
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2 字数:3802
孙微看着他,道:“王仆射若不依不饶,我等便只有到太子跟前理论去了。不知王仆射愿不愿走一趟?”
王磡瞪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一声,却不再多言。
孙微便将司马隽请到一旁。
“王仆射要将妾收押,便由他去吧。”孙微道,“请世子莫再争辩。”
司马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夫人在说梦话?”他冷冷道,“若是病了,府里有太医。”
孙微瞪他一眼,耐住性子道:“如今双方都在气头上,争不出个输赢来。妾请世子静下心来。妾请问世子,世子此行的目的为何?”
“夫人想说什么?”
“不过是想请世子以大局为重。”孙微道,“世子若要以褚将军为北府都督,需得五兵尚书外兵曹的手令,妾请问,外兵曹是谁人做主?”
司马隽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一眼十步开外的王治。
孙微正色道:“故而,世子能否成事,还得王治首肯,换言之,须得王仆射同意。世子不宜再与王仆射交恶。”
“如此说来,夫人任由王仆射收押,他就会同意?”
“并非如此。可是世子若跟王仆射在这无足轻重的事情交恶,后头的事情便断无可能。”
司马隽看着她冷静的神色,忽而觉得心里头窝了一口气。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也不知自己着什么急,人家分明从容淡定,眼见前面是坑也要跳。只有自己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仿佛在自作多情。
他冷笑一声:“如夫人所见,我二人已经交恶,恐怕不是夫人能摆平的。”
“却不是。”孙微说,“王仆射之所以揪着程瑜不放,只想从中找到翻供的一线生机,他已经走到绝境了。世子只需给他一个下台阶,就能逆转局势。所有的局势,都是交换而来。世子只消细细盘算,就能交换出褚将军的北府都督之位。”
此话说罢,司马隽没有再说话。
“我若不愿意呢?”
“由不得世子不愿意。”孙微道,“妾方才说的话,世子记下了么?”
司马隽只觉那口气愈发堵得慌。
“这么说,我白来了。”他说,“一切只凭夫人造化。”
说罢,他看也不看孙微,朝王磡拱拱手,大步而去。
孙微看着他的背影,也瞪圆了眼。
这什么意思?
她明明在帮他,好说歹说,他却似乎全当了耳旁风般不以为然。
简直不识好歹!
重活一世,她自诩遇事能做到波澜不惊,心静如水,竟冷不丁被这二十岁的竖子气着。
不孝子!
——
司马隽此行,不能说白来。
王磡原想将孙微恐吓恐吓,甚至准备了牢狱,让她在里头待一待。那等去处,没有一位贵眷不会哭着喊着求人将她们放出来,再稍稍吓一吓,不到一个时辰就会交代。
此事,王磡本想着私下做。所以带鲁氏过来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人知道是带来了这里。但不想,司马隽还是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还亲自来了。
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这鲁氏竟然不跟司马隽走,要自己留下。
如此,反倒让王磡着实有些骑虎难下。
他只得找了间屋子,将孙微和阿茹一道关了进去。
那屋子带着股霉味,陈设简陋,只一床一案,连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也没有。
“王妃这是何苦呢?”阿茹摇头,“好好的,要来当囚徒。”
“别说了。”孙微不嫌弃,将床收拾收拾,躺在上面,“先歇息,后头还有事要应付。”
阿茹瞧了她一眼,和她一道仰面躺下。
“方才,我看世子被气得不轻。”
孙微闭目养神:“他活该。”
“我来猜一猜。”阿茹仍饶有兴致,“世子急冲冲地来救你,结果你不识好人心,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把世子给得罪了?”
孙微笑了笑:“你道他是为我而来的么?不过是为了跟王磡较劲。你没听他说‘王仆射要动我豫章王府的人,跟我打过招呼么’,王磡驳了他的面子,他当然得来。否则不是叫人欺负到头上了?”
她故意压低了嗓音学司马隽说话,却全无神韵。
阿茹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他这话怎么就招惹王妃了?莫非你不是豫章王府的人?我看王妃是当局者迷。世子进屋之时,虽稳若泰山,可眼珠子却紧紧看着你,怕是想在你脸上抠出个洞来。”
“他那是恨得急了。他心里必是在想,我怎么又急着送死,还送到了王磡家里。”
阿茹叹口气,道:“算了,我不与你说了。你看着精明,都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其实方才世子是一心要把你带走的。啧,世子方才好似救苦救难的神仙似的。要是他不来,我可要倒霉了。王磡手下那么多人,我也不知打不打得过。”
孙微看着黑黝黝的房梁,长长吁了一口气。
慢慢气消了,心里头就只剩下一个疑问:她与司马隽说的那么些话,他究竟听进去了么?
第65章 劝说
司马隽上马车的时候,冷着一张脸,周围人皆大气不敢出。
走出一段之后,邓廉凑过来,在车窗边上道:“世子,方才王妃前去拜见王仆射前,曾说起一事,让臣务必转告世子。”
提起她,司马隽就没好气。
司马隽冷冷道:“她又掐算到了什么?不听也罢。”
邓廉低声道:“是关于程瑜将军。”
司马隽一愣。
都督府里,褚越听闻司马隽来到,忙迎出去。
“怎这么快回来了?”褚越瞥了瞥他身后,“王妃呢?”
司马隽没答话,却问:“你怎么还在此处,不是要回宅子里去等待传唤么?”
褚越道:“我正要走,牢狱里却出了一桩事。我留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何事?”
“中郎将焦隗死了。”
司马隽诧异不已。
中郎将焦隗,就是在花园里煽动兵变的那位。
司马隽蹙眉想了想,旋即赶往议事堂,面见太子。
太子坐在案前,以手撑头,显然有几分烦闷。
司马隽行了礼,上前问:“听说焦隗死了,是怎么死的?”
“被杀的,”一旁的太子詹事徐复答道,“一刀毙命。先前,主事的律博士章肃过来,与太子议事。可他才离开不过三炷香的时间,人就没了。”
“典狱怎么个说法?”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徐复摇摇头,“章博士也算考虑周全,原本为防止人犯串供,每人都是单独收押,牢房必不挨着。典狱以为这般关押已经万无一失,所以到了用膳的时候,一群人一窝蜂地去了,牢狱里有了片刻空当,又正巧章博士不在,竟有贼人乘了这个机会,溜进去犯了案。”
司马隽看了太子一眼。大致明白他的郁闷。
牢狱距此虽隔着几重院子,但也不过百丈,人相当于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了。
“刺客是谁,有眉目么?”
徐复摇摇头:“狱吏狱卒都令人收押了,一时也查不清结果。”
太子却冷哼一声:“刺客是谁不重要,是谁指使的不是明摆着的么?”
没有人说话,可各自心里都明白,这必定是王磡所为。
“其他犯人如何?”司马隽问。
“都安然无恙,刺客显然是冲着焦隗去的。”徐复说罢,递上一份文书,“至于原因,这些供词想必能窥见一二。”
司马隽边看,徐复边解释道:“这些供词提到的皆是崔泮,却无一提到王仆射父子。单凭这些供词,只能捉拿崔泮。除非……”
“除非能叫崔泮指认王仆射父子?”司马隽道。
徐复说:“正是。不过,一来崔泮下来不明;二来,却不知崔泮是否受命于王氏。”
司马隽没有说话。
崔泮此人,虽功亏一篑,却有足够的机警。司马隽在大街上与崔泮遭遇之时,崔泮身上的装束与手下人别无二致,一番混乱之后,司马隽虽火速平定,但再查看俘虏,崔泮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看?”太子问司马隽。
司马隽道:“我有话想私下问太子。”
太子闻言,将周遭屏退下去。
“你要问什么。”太子道。
“若崔泮果真受命于王磡,且我有能耐将他捉拿,太子待要如何?”
太子道:“自是令其悉数罗列王磡罪证,昭告天下,扳倒王磡。”
这话答得毫不犹豫,可司马隽脑海里却盘旋着邓廉先前的言语。
——“王妃说,程瑜并未逃走。她已经劝程瑜戴罪立功,去捉拿崔泮。崔泮一旦被擒,将是世子手上最大的棋子。不过,世子要慎用这棋子才是。”
——“此人只能用来交换北府都督,却不能用来扳倒王磡。只因王磡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要他入罪,必定要经大张旗鼓的会审。而介入的人多了,变数就多。以太子和世子眼前的能耐,即便有人证在手,也撼动不了他。如此一来二往,世子手中的棋子不仅浪费了,北府都督一职也必定流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