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2      字数:3707
  
  她说罢,将手上的纸递给谢霄:“方才说的,都能记住么?”
  “能!”谢霄道,“在下幸好跑了这一趟。听王妃一番话,受益匪浅。”
  孙微笑了笑,实则有几分心虚。
  这些计谋,并非出她想出来的,而确实是前世司马隽的经略之策。
  他迟早会想出来,只不过孙微先一步告诉他,让他可以早一步行动。
  司马隽对三吴的经略颇为成功,亦是他为人褒奖的一项功绩。
  可惜,究竟还是时势造英雄。
  当年,他经营得太迟,未成气候,乱世已至。如今提早一步,天时地利人和皆比前世更为有利,只希望司马隽能够抓住。
  “你预备着何时回去?”孙微问。
  “在下预备着下午就回京,将王妃的计策告诉世子。”
  “回京?”孙微不禁问,“世子回建康了?”
  谢霄一怔:“原来王妃不知道?世子是秘密离京的。上个月才离京没几日,太后便传唤世子进宫用膳,幸而太子出面,替世子圆了过去。后来世子觉得还是不能离京太久,于是每隔一阵子便要回京,在太后跟前现身一回,而后再连夜赶回会稽。”
  孙微着实不知。
  她忧心道,“如此奔波,世子怎能吃得消?”
  “在下也觉得。”谢霄叹息道,“可是世子说如今三吴的惨状,本就是朝廷失职。孔岐之乱,亦是当年荒废民生所致。如今他既是知晓了,便不可置身事外。王妃不知,世子在会稽,似乎连睡觉也荒废了,每到困倦时,便倚在榻上小憩片刻,在下连茶也没喝完,便又醒了。”
  孙微听罢,心里头五味杂陈。
  司马隽肩上的担子一直很重。
  她知道这是他的宿命,却也心疼他有这样的宿命。
  她盼着司马隽会轻松些。
  毕竟他前世没有将北府收归朝廷,只能靠着江州的微薄之力苦苦支撑。
  如今不同了,北府十万人,江州五万,若能加上会稽,他不会独力难支。
  希望他们此前的努力能有回报。
  “你先随阿茹去用膳。”孙微道,“我现在写一封信,劳你替我交给世子。”
  谢霄应下,起身而去。
  孙微坐在案前,拿着笔,思考良久才落下:寻阳已然入秋,不知会稽秋意几许?夜深寒凉时,世子切记添衣。会稽诸事不在一时,焦躁自乱,于事无补。来日方长,妾请世子务必保重。
  她写罢,将信封了,落了印。
  谢霄用了膳,便来作辞。孙微将信交给他。
  “不知下回再见王妃,又是何时。”谢霄道
  孙微含笑道:“只要你我保重,便有再见之时。”
  第116章 归期
  孙微觉得,自己开始牵挂那些信了。
  就像上辈子,她和司马隽刚开始写信的时候一样。
  孙微还学会了找邓廉打探司马隽的行踪。
  整个十月和十一月,司马隽颇为忙碌。
  先是回京与太子一道据理力争,得了外兵曹的调令,北府和江州拢总三万兵马赶赴会稽。官兵的出现,难免让当地的气氛紧张。一时间,朝廷要屠城的流言四起,暴民乘虚作乱,司马隽不能领兵,只能在后头助阮回平叛。正当紧张之时,刚刚完婚的褚越亲临会稽,才将叛乱火速压了下去。
  而到了十一月,朝中的有心人却揪着屠城的留言,掀起了对会稽太守的弹劾。面上是针对会稽太守,实则矛头直指阮回。
  司马隽又不得不回京,与周昶商议平复弹劾。
  但孙微仍收到司马隽的回信。
  信上的言语,仍旧寥寥无几,只说会稽秋意初现,桂花开了。
  随信来的,还有个木盒。
  孙微打开盒子,桂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再看信,上面说,这是阮回送他的会稽特产。
  “隽不喜,弃之可惜,于是转赠夫人。夫人若不喜,亦可弃之。”
  孙微看着,撇了撇嘴角。
  司马隽其实很喜欢桂花。
  前世时候,每至金桂繁盛之时,司马隽要吃上一块桂花糕、喝上一点桂花酒,才心满意足。
  什么不喜,不过是想送她桂花,却死要面子,不肯直言罢了。
  孙微想了想,唤来阿茹:“前几日你教我做的那香囊放在何处?”
  “在这。”阿茹说罢,从架子上的针线篮子里拿出两只香囊。
  孙微接过宝蓝色的那只,问:“这是你做的?”
  “正是。”她说着,递过杏粉色的那只,“这是王妃做的。”
  孙微左右看着,觉得杏粉色着实艳了些,于是往阿茹做的香囊里塞进桂花,缝上口子,顺带写了封信。
  “妾无以替世子解忧,唯有此香回赠。”
  她将香囊和信一道递给阿茹,令其交给邓廉。
  阿茹不禁皱眉:“王妃怎的将我的香囊给世子,我还预备着留着自己用呢。”
  孙微不以为然。
  他拿阮回送的桂花送她,她则拿阿茹的香囊送他,这很公平。
  她地将杏粉色的香囊塞到阿茹手里:“我亲手替你做了一个,高兴么?”
  阿茹看着那歪歪扭扭的线脚,露出嫌弃之色:“我去找邓司马了。”
  ——
  到了十二月,邓廉派人跟踪了两个月后,停云轩的姚夫人终于露出了破绽,见了寻阳宫里的一个人。
  可让孙微震惊的是,那人不是前世时被司马隽手刃的傅诚,竟是情深义重的内侍总管余宽。
  震惊的不止是孙微,还有邓廉。
  “余总管对先王和世子忠心耿耿。臣以为,其中恐怕有误会。”邓廉道,“不若径直将余总管叫来,问个明白。”
  孙微一语不发。
  她对“忠心耿耿”四个字向来谨慎。
  如今虽无大战,但时局动荡,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寻出路。似余宽这等在豫章王宫举足轻重的人,要经历的威逼利诱只怕也不少。
  有时是贪婪所致,有时也是无奈之举。
  “若要问,也不该由你我来问。”孙微道。
  “王妃之意……”
  “你我皆是外人。要一击命中,唯有世子亲自来办。”
  邓廉虽然赞同,却道:“如今世子还在建康替阮回周旋,加之年关已至,府上必定宾客络绎不绝,世子恐怕脱不开身。”
  孙微做过王府的主母,自然知道过年之时的迎来送往有多繁琐,哪怕正当热孝也是一样。
  “此事暂且按下。世子那头交给我,我去信一封,先看看情形,你切莫说漏了嘴。茶寮这边,继续让人跟着。”
  邓廉应下,又问:“余总管如何处置?”
  孙微道:“不必理会,切莫打草惊蛇。”
  她想了想,又道:“长史傅诚那头,有我们的人么。”
  “有,”邓廉道,“他在官邸和家宅的侍从都有我的人,倒是更好盯梢。”
  “那就好。”孙微轻轻颔首。
  孙微随即给司马隽去了信,给他编了个能光明正大来江州的理由。
  她说有一位西域来的高僧来到寻阳,她欲请这位高僧来为先王做法事。可那高僧说,他的法事,非孝子不可请。
  在信中,孙微言辞恳切,说为了祈求先王冥福延绵,不知他近来是否得闲,能否亲临寻阳宫?
  不久后,司马隽回了信。
  这是孙微见到的最简短的信,只有一个“可”字。
  “世子要来么?”邓廉问。
  孙微把信收好,“嗯”了一声。
  “可说了何时会来?”
  “未说。”孙微道,“这消息也先一并按下,只等世子回来。”
  “是。”
  果真如早前预料的一般,司马隽忙个不停。会稽的事让他放心不下,可建康却一步也离不开。
  眼看到了十二月底,宫里赏赐的年礼都已经送到了寻阳宫,司马隽那头仍杳无音信,孙微便断定司马隽应该来不了了。
  “明日就是除夕了,宫里有家宴,初一太庙家庙要祭祀,而后是一长串的宴席,世子更脱不开身。要来也只能等元宵以后了。”
  邓廉叹口气:“王妃说的是。”
  孙微安抚道:“你身为王府司马,却不能伴在世子身旁,还不得不留在宫里头替我办些琐碎之事,委屈你了。等开了春,我跟世子说一声,让你到会稽去吧。”
  邓廉的眼神闪了闪,显然有片刻心动,却道:“多谢王妃,却是不必了。”
  “哦?”
  “臣跟着王妃这几个月,深知寻阳城看似平静,却也非太平之地。臣替王妃效劳,亦是为世子效劳,臣毫无怨言。”
  这话大义凛然,倒是出乎孙微意料。
  她笑了笑:“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王妃请讲。”
  “若我没记错,你只比世子小一岁,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此事,你可有打算?”
  邓廉似想也不想:“成婚之事,臣暂且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