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作者:
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3 字数:3726
孙微深吸一口气,好一会,睁开眼睛。
殿外,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都起来吧。”她稍稍平静下来,道,“总管既然决意说出此事,可见也是想着再不可拖了。事到如今,还请二位再不可隐瞒丝毫。”
二人皆应下。
孙微看向邓廉:“邓司马上回收到世子的消息,究竟是何时?”
邓廉低头道:“世子回京的前一夜,曾叮嘱臣若事情有变,务必保护好王妃,不得离开寻阳。而后,便杳无音信。臣也放心不下,于是写信给褚将军,托其打探世子的下落。褚将军说,世子没有性命之虞,只不过太后对他十分不满,令他禁足思过。”
竟然已经过去了二十余日。
司马隽手下的人,果然个个对他忠心耿耿。
“如此说来,世子如今仍被禁足?”
“想必是。”邓廉道,“若世子出来了,定然会给这边递消息。”
孙微其实并不忧心司马隽的安危。太后再糊涂,也不会真动这个亲孙子。且还有太子作保,王磡暂时还动不了他。
她忧心的是会稽的战事。
司马隽在三吴地区布了那么大的一张网,北府、江州、荆州,朝中大半的兵力都在里头。他若不在,就连调度都成了麻烦,整个局面都成死棋。
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如今建康城里的情形。
孙微想到了周昶。
只是周昶在郡主府,她不宜径直给周昶送信。
她对邓廉道:“我书信一封,烦请司马务必派人火速替我送到会稽,交给阮回。”
邓廉连忙应下。
在信中,孙微向阮回问了两件事。
一是请阮回通过周昶去打探司马隽的情形和太后的意思,二是询问会稽的备战。
她的信很快会送出去。
邓廉回来复命时,孙微道:“邓司马这些日子辛苦了。”
邓廉颇有些诧异,而后又低头道:“臣职责所在,并无辛苦一说。臣不过忧心世子。世子有一番雄心壮志,要根除三吴之乱,却在紧要关头被困在建康。臣深知他的苦闷,却什么也帮不上。”
孙微知道邓廉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这是个对司马隽忠心不二的人。
上辈子,他死在了寻阳城的守城之战里。司马隽令他把守北城门,他直至城破也不肯退,最终被涌入城中的乱军所杀。
“世子亦有世子的考虑。”孙微道,“可世子身陷囹圄,有如何能谋划许多?这等时候,只有我等同心协力,方可助他拜托困境。”
邓廉应下,又道:“世子也不过是想保护王妃。”
孙微看着他,正色道:“你可觉得,世子保护了我,我便该感激涕零?”
邓廉讪讪:“臣并非此意。”
孙微看着他,又看看殿外。
上辈子,她最后一次看到邓廉,以及这座宫殿的时候,已经是万分危急。天空被火光染透,一切都在摇摇欲坠。而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宁死也要保护她的人,是司马隽。
“邓司马,”孙微轻声道,“若想保全别人,须得先保护好自己。否则,那个被你保护的人,也会留下无尽的痛苦。”
第163章 信使
寻阳城降下了开春的第一场春雨时,阮回的信使披着蓑衣,骑着黝黑的骏马,疾驰入宫。
来人让孙微颇为惊喜,竟是谢霄。
他拭干脸上的雨珠,高兴地做礼:“在下拜见王妃!”
孙微忙让他起身。
半年不见,谢霄竟是看着与从前不一样了,足足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
孙微不禁笑道:“少将军别来无恙。”
谢霄腼腆地挠挠头,道:“在下跟王妃说过,不必唤在下将军。在下如今身无官职,受不得这名号。”
孙微道:“到了今年底,少将军孝期就满了,走马上任是必然的。妾称将军,并非生分,而是盼着将军勿忘本心。”
谢霄忙道:“王妃放心,在下不会忘。”
孙微笑了笑。
“上回见了褚将军,才问了少将军的近况。褚将军说,少将军近来辅佐阮主簿,似乎颇有进益?”落座之后,孙微问道。
“正是,”谢霄颇是兴奋,“阮兄学识渊博,处事圆融。在下跟着他,学到不少道理。”
孙微颔首:“此番阮主簿特地托少将军前来,想必有要紧的话?”
说到正事,谢霄敛起神色。
他将一封信递给孙微:“这是阮兄的回信,王妃若有不解之处,可径直问在下,好省去书信来回的脚程。”
孙微接过信,扫一眼,目光旋即定住。
开篇的消息便让她震惊不已。
“周太傅病倒了?”
谢霄点点头:“太傅自从回到建康,万寿郡主就寻来天下名医替太傅诊病。起初似乎是有了起色,而后来因着世子被软禁之事,太傅四处奔走,还与万寿郡主争执一场。他气急攻心,晕厥过去,从此卧病不起。”
孙微听罢,不禁沉吟。
周昶这老叟,的确有几分风骨。平日看起来不正经,但遇到正事,也不惜豁出命去争取。
只是如此一来,这事更麻烦了。
信上说,周昶虽然清醒了,但身体孱弱。加之万寿郡主看管得严,他与阮回的书信已经断了。
不过依着阮回打探来的消息,太后因着司马隽阻挠王氏伐荆州,这回彻底站在王磡一边,甚至一度有让王治接任江州都督的想法。幸亏司马隽及时服了软,加之太子求情,太后才暂时按下。
可太后决意让司马隽长长记性,将他软禁在宫里,令他思过。
这是不祥之事。
太后向来一碗水端平,对待司马氏和王氏要好一般好,要坏一般坏,不偏不倚。
可是让王治接任江州都督,就等于把五万江州军交给了王氏。孙微知道她的意图是让王治有兵可用,以取桓氏。可这五万兵马一旦喂到王氏嘴里,岂还有吐出来的一天?
太后并不愚蠢,不会想不到这一出。
可她既然动了这念头,说明司马隽的言行确实触怒了她。
“太后那头可说了,何时将世子放出来?”
“并未明说,只道是让世子心无旁骛地守孝,故而把他禁足在宫里头。”谢霄道,“不过阮兄觉得,这只不过是表象,太后其实有另一层用意。”
“什么用意?”
“王妃可知,如今王治何在?”
“不知。”
“在吴郡。如今王治是吴郡兵马使。而江州军就有八千精锐驻守在吴郡。”
孙微想了想,道:“阮主簿之意,太后仍旧想把江州军交给王治?”
“正是。”谢霄道,“阮兄以为,太后并非对世子心软,而是对王治并无十足的把握。她知道王治不曾领兵,并不十分放心将江州军交给他。所以太后先按住了世子,让王治领一部分江州军,一来看他是否能收服江州的军心;二来,等战事一旦打响,但他是否有领兵打仗的才能。”
孙微闻之震惊。
她曾与司马隽说过,三吴之中会稽和吴郡最为紧要,日后将发生惨烈的战事,不容有失,所以司马隽才会江州的精锐放在吴郡。
可这反倒成了太后给王治的历练之地。
她蹙眉道:“战场事关人命,岂容儿戏?王治是个庸才,八千江州军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岂不白白葬送?”
“正是,”谢霄道,“可是阮兄只是小小主簿,许多话,便是说了也无用。若又因此遭人忌恨,丢了这主簿之职,会稽将更无人主事,可谓得不偿失。阮兄打算着将这想法告诉褚兄,请褚兄设法周旋,让太后打消念头。”
褚越?
“不妥。”孙微道,“褚将军这北府都督之位才刚刚坐稳,同样不能去触这霉头。”
“那……”
孙微思量片刻,道:“请将军回去转告阮主簿,既然事关江州军的存亡,就由妾来想办法。”
谢霄诧异地问:“王妃待要如何?”
孙微道:“妾自有主张。不知会稽那边的战事如何?孔岐近来可有什么动向?”
“目前尚算得平静。”谢霄道,“孔岐在他盘踞的一众海岛上囤积了大量物料。细作回报说,船坞及兵器作坊随处可见。王妃曾卜算他们四月攻三吴,想来并无差池。”
“哦?”孙微问道,“阮主簿可有什么对策?”
“世子曾对阮兄说,海岛物产贫瘠,而孔岐能得到源源不断的钱粮和物料支持,可见是与陆上豪强勾结。阮兄这些日子明察暗访,已经摸清了与孔岐背后的支持之人,时机一到,便可清除。”
孙微颔首。司马隽这事做得颇有章法,阮回也得力,让她的心稍稍安下了些。
会稽事务繁忙,谢霄用了膳,便又匆匆上路。
谢霄上马,回头看孙微,道:“请王妃切莫太过忧心世子,阮兄说太后到底顾念祖孙之情,不会对世子动手。世子足智多谋,定会设法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