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3      字数:3698
  
  司马隽一脸心不甘情不愿。
  饭菜呈上,司马隽扫一眼,觉得阵阵恶心,并不碰筷子。
  孙微的目光却落在一旁的阿茹的身上。
  她目光闪烁,似心事重重。
  孙微便知她方才在门外听见了什么。
  刘柯原是阿茹的父亲宁修的部下。在阿茹心目中,刘柯接任广州刺史,与篡位夺权无异。
  可孙微深知宁修的死并非如阿茹想得这般简单。
  当下时机未到,阿茹的寻仇大计,尚须时日。故而每每与司马隽谈论刘柯时,孙微尽量避开阿茹。
  不料这回,还是被她听见了。
  既然听着了,就不好再回避。
  她对阿茹道:“你且先候着,等我与世子用完了,你再把食盒收走。”
  阿茹答应下来。
  孙微给司马隽盛了些藕羹,一边盛一边问:“世子对刘柯知道多少?”
  司马隽吃了一口,似乎觉得过得去,没有抗拒。
  “他是前广州刺史宁修麾下的左将军,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在我年少时,宁修曾带刘柯造访江州。我记得,宁修时时将他带在身旁,似乎对他颇为器重。”
  孙微看了阿茹一眼。
  “哦?”她继续道,“他是如何取宁修而代之,成了广州刺史的?”
  “建阳九年,益州赵榷造反,宁州、广州相继响应,宁修也造反了。他趁着北府发兵益州,竟率领广州守军沿海路北上,意欲攻打京口。幸而在动身前夕,刘柯诱捕了宁修,平定了叛乱。后来宁修被斩,朝廷嘉奖刘柯的功勋,封他为广州刺史。”
  “世子错了,宁修不曾造反!”阿茹忽而道。
  司马隽诧异地看她。
  “阿茹。”孙微镇定道,“道听途说不可为证,且先听世子说完。”
  阿茹咬了咬唇,没有作声。
  孙微对司马隽笑了笑,道:“阿茹曾数度与妾说起广州的往事。她小时候就听闻宁将军的忠勇事迹,将他视为英雄,故而才听不得别人说将军的坏话。世子莫怪。”
  司马隽饶有兴味地看着阿茹:“你听闻过什么,何不说来听听?”
  阿茹看了看孙微。
  孙微道:“既然世子问,你便如实道来。”
  阿茹登时来了精神。
  “我听闻,那益州谋反的赵榷,与宁将军曾一道共事,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赵榷在起事之前,确实曾经拜访过宁将军,欲联合宁将军一道起事,不过被宁将军当场拒绝。若说宁将军做的有不对的,便是宁将军念在旧情,未将此事上报朝廷,以致后来被诬陷时,光靠一张嘴,有理说不清。”
  “你说宁将军拒绝了赵榷,可为何宁将军仍旧发兵北上?”
  “因为有人篡改了军令。”阿茹道,“赵榷起兵时,五兵尚书曾发军令给宁将军,令宁将军率领三万守军镇压宁州叛军。可是宁将军收到的军令,却是令其北上京口,守卫建康。”
  司马隽听罢,不由得蹙眉:“如你所言为真,篡改军令者罪不可赦。可宁将军身为老将,如何不知建康有北府守卫,何以舍近求远,调广州守军来守卫?”
  “宁将军也知道,可军令上的期限紧迫,将军已经来不及派人核查。他打算着一面上路,一面派亲信先一步进京打探消息。只是不料,他才堪堪启程,就在码头被刘柯捉拿。”
  后头的事情,司马隽已经知晓。
  那时他随豫章王攻打益州,听闻了宁修叛变的消息。
  赵榷和宁修的私交是众人都知晓的,所以这一变故虽令人惊诧,可细思之下,又在情理之内。
  当时赵榷来势汹汹。王磡坐镇朝中,听闻宁、交、广三州同时响应赵榷,忧心战事进一步扩大,于是王磡决定杀鸡儆猴,先一步斩了宁修,先稳住广州。
  后来的战事一桩接一桩。赵榷之变将将平息,孔岐之乱又接踵而至。朝里朝外忙碌不停,渐渐地,朝廷也就淡忘了宁修的案子。
  “既然有冤情,为何他的部下和家人皆不曾入京陈情?”
  阿茹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连离开岭南都难,遑论入京?连要找谁陈情都不知晓。至于那些部下,要么被杀,要么被刘柯蒙蔽,以为宁将军果真有了反心。只怪宁将军信错了人,将要事悉数托付给刘柯,才让刘柯一手遮天,有了可乘之机。”
  司马隽没说话,只打量着阿茹,黑沉的双眸之中,情绪不辨。
  “你在何处听闻了这些?”他忽而问道。
  阿茹瞥了瞥孙微,垂眸:“就是四处听闻而来。”
  “哦?”司马隽道,“你何以笃定,这些传闻就是实情?”
  第194章 遇袭
  孙微看出阿茹难以应对,在一旁道:“你上回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记得你说过,你曾在龙武将军家为婢,遇见了落罪为官婢的宁家女眷,是她对你说的。世子是自己人,不会去为难那宁家人,你不必顾忌这些。”
  “是。”阿茹忙应和道,“我想着别人好不容易向我道出事情,我也不想害了人家。”
  司马隽看孙微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那女眷可曾跟你说,刘柯为何出卖宁将军?”
  “还能有什么原因?”阿茹道,“不就是他贪心不足,一心想要这广州刺史之位。”
  “她可有证据?”
  阿茹张了张口,又打住,没有说话。
  “若她有证据,我兴许还能帮上一帮。”司马隽淡淡道,“若没有,就无从说起了。”
  阿茹怔了怔,倏而抬眼:“世子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司马隽道。
  阿茹的双眸中泛起熠熠的神采,却又犹疑。
  “世子与宁将军非亲非故,莫不是要插手此事?”
  司马隽道:“算不得插手。你知道我此行,乃为查清刘柯与三仙教的瓜葛。与此相关之事,知道得越多越好。”
  阿茹紧了紧双拳,目光坚定下来。
  “既如此,等到了广州,我就去帮世子找证据去。”她说。
  那模样,是孙微从未见过的热情。
  司马隽“嗯”了一声,转而对孙微道:“我记得,阿茹是去年夫人托曹松去找人牙子买的。没想阿茹竟然恰好知晓已故广州刺史的旧闻,恰好能帮上忙。真是无巧不成书,夫人以为呢?”
  孙微笑了笑:“妾也这般觉得,可见是天助世子。”
  “上天可谓深谋远虑。”
  孙微不与他斗嘴,看了看他面前的饭菜:“世子现下觉得如何?还犯恶心么?”
  司马隽低头看食案,那些饭菜,竟已经快要吃光了。
  他竟是好了。
  ——
  司马隽只一日便康复,连医官也啧啧称奇。
  孙微却以为,司马隽十有八九是闲出病了。
  早前在赣江上航行了十来日,日子困乏无趣。想司马隽上辈子,能闲上一日的时候并不多,更何况闲了十几日。
  不过,闲日子很快就到头,大庾岭眼看就到跟前。众人上了岸,换成车马前行。
  再过十日左右,就到广州了。
  阿茹的神色,既兴奋又沉重。
  “那日世子的说的那样玄乎,他可猜着王妃带我入府,是早有安排?”阿茹问。
  孙微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里闭目养神,淡淡地说:“猜着就猜着了,我没想过瞒他一辈子。我等不曾做伤天害理之事,世子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分的出好歹。”
  阿茹颔首。
  “世子那日说,他没想到我竟然知晓父亲的旧闻。其实我也没想到,他有一日竟然会去广州,还恰好提起了父亲。我这几日想着,这一切,王妃莫不是早有预料?”
  孙微睁了眼,问:“预料什么?”
  “王妃故意买下我,故意将我安插进王府。为何?必是王妃早早算到了我家与刘柯的恩怨,能为世子所用,对么?”
  孙微不置可否。
  她看着阿茹:“若我说是,你会恨我么?”
  “不恨,相反,我要谢你。若非你想出这招,我连如何进京都不知晓,又遑论在世子跟前陈情,替我父亲叫屈?”
  “你能想通就好。”
  孙微欣慰地看阿茹,不由地又想起了上辈子。
  她见过阿茹。
  那时,孙微随父母从家乡前往建康,途径广州,恰遇市口斩首,被斩的是个年轻的女子。
  听闻这女子行刺刺史未遂,被处以极刑。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说她是前刺史宁修的女儿,宁修谋反,已经伏诛了。
  那人的话传到了阿茹耳朵里,阿茹即便身处行刑台也不放弃替父亲喊冤。
  孙微那时就记住了阿茹。
  直到多年后,刘柯一个叫梁温的手下揭发了刘柯的恶行,宁修和阿茹的冤死才被平反。而那叫梁温的将军,成了刘柯后的广州刺史。
  “你认识一个叫梁温的人么?”孙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