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作者:
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3 字数:3701
孙微沉吟,摇了摇头。
“世子不该应允此事。”她说,“南海郡深浅未知,他们自外地而去,又单枪匹马,若遇到什么事,只怕应付不来。”
“此事事关阿茹的父亲,她岂会袖手旁观?”司马隽不以为然,“夫人将她留在身边,必是知道她的本事。她出身广州,对此间了解之深,远在你我之上。我看她平日里行事机警,也并非莽撞的愚人。更何况,她去南海,还有邓廉跟着。他是王府司马,若出了岔子,大不了亮出身份,不会有人敢动他们。”
孙微看着他:“想来,世子来告诉妾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
“身为主帅,自当考虑万全。”司马隽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傲气。
说罢,他又将一碗药端到孙微面前:“这是另一剂,也是饭前服下。”
孙微:“……”
“夫人与其忧心阿茹,不若忧心自己,把病养好。”
孙微看也不看那药,继续道:“那个山贼匪首祝阿深,世子打算如何收拾?”
“暂且不必收拾。”司马隽将药碗里的汤匙搅了搅,摊凉些,“我告诉那名叫海棠的女子,说我已经知道了祝阿深所在,不日将启程剿匪。当下,祝阿深应该已经知道了。”
“剿匪?”孙微问,“那是广州府的事务,世子何必费自己的兵马,替刘柯办事?”
“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试一试各方回应。我等长途跋涉来到此地,随行军士伤病不少,须得休整几日。待好些了,便往南海郡去。”
别人伤病如何,孙微不清楚,自己倒是实实在在病了。
她看着药碗,没说话,端起来,又一气饮下。
此药,比方才的还要难喝。孙微正苦得眉毛拧起,见司马隽递过一杯水了,她忙接了,又灌下去。
司马隽唤来仆妇,令传膳。
“我等若迟迟不动,山贼可会来找麻烦?”孙微才缓过来,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是正好。”司马隽道,“省得我去找他们。”
大约猜到了孙微想说什么,他不紧不慢道:“此间乃始兴郡的郡治。郡守派来的护卫,就在外头。他是朝廷的人,不敢让我在他的地界出事。”
孙微了然,放下心来。
“安心了?”司马隽看着她。
孙微旋即正色道:“妾哪里不安心了?妾从不曾疑过世子。”
司马隽还想说话,一阵敲门传来。是仆妇给孙微送饭菜来了。
此间的仆妇,都是本地人氏,官话说得口音难辨,做的菜味道却极好。
孙微尝了一口,旋即觉得胃口大开。她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于是大快朵颐起来。
仆妇在一旁看着,颇是高兴。而后,她发现孙微竟开口能说本地方言,更是惊奇。
“夫人可好些了?”收拾碗筷的时候,仆妇笑眯眯地问道。
孙微和气地说:“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仆妇感慨道:“夫人这一病,阿郎忧心得不得安宁,事事亲自过问,再体贴也没有了。夫人嫁得如此的阿郎,好福气啊!”
孙微一愣。
她瞥了瞥司马隽。
司马隽发现了,也看了看她,神色茫然。
“过奖了。”孙微含糊地对仆妇道,将她打发了去。
待仆妇离开,孙微看着司马隽。
“方才这仆妇说,世子是妾的丈夫。”
司马隽目光一闪,旋即道:“我不曾如此说过。这始兴城鱼龙混杂,我等到了别人的地盘,自当隐匿身份。这些仆人都是谢霄雇来的,只道我等是来此经商的一家子。那仆妇的说法,不过是她们自己的猜测罢了。”
孙微正想再说,司马隽却转而道:“方才夫人与那仆妇说的,是本地方言?”
“正是。”
司马隽饶有兴味:“常言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夫人出身苍梧,说话的音调,竟与这广州附近的人如出一辙?”
孙微想,自己方才确实大意了。想着岭南在司马隽这等外乡人眼中,向来一概而论,不分地域。却不想司马隽如此细致,竟听出了音调来。
“也并非如出一辙,其中还是有些分别的。”孙微面不改色,答道,“苍梧乃东西水道交汇之地,各方杂居,每人舌头上都能滚出好几门的方言,不足为怪。将来世子到了那边,也就明白了。”
司马隽颔首:“原来如此。”
孙微不打算与他多说,于是道:“世子辛苦了。如今妾已是无恙,世子也该去歇息才是。”
司马隽却不动。
“郎中还开了些药,说自夫人醒后,须得按时服用。”
“妾自会服用。”
司马隽瞥了瞥她:“是么?”
孙微知道,当然不是。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最恨吃药。从前生病,只要没人盯着吃药,她能拖就拖能倒就倒。
方才的那两碗,若没有司马隽逼着,她也是不会喝的。
第198章 阿郎
“当然是。”孙微道,“妾已经大好了。”
“好不好不是夫人说了算。”司马隽道,“待夫人将药都吃完了,我自会请郎中再来看看。”
我又不是药罐子。孙微在心里翻个白眼。
司马隽看了看她,道:“夫人十分厌恶服药?”
孙微道:“妾自幼长于苍梧偏鄙之地,家资匮乏。不似世子,遇着苦药,要饴糖便有饴糖。”
司马隽的眉梢微微抬起。
“夫人怎知,我小时候服药,要吃饴糖?”
孙微的心头突了一下,知道自己失言了。
这事,是上辈子,司马隽告诉她的。
有一回,司马隽生了病,郎中给他开了药。那药,孙微闻着就知道是极苦极难吃的。她令人去取蜜饯来,司马隽却说不必。然后,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就这么灌了下去。
也是那时候,司马隽对她说,自己小时候也不愿喝药,但他喜欢吃饴糖。所以每每生病,大人们总要用饴糖来哄,他才肯吃药。
——那么,如今殿下服药,怎不吃饴糖了呢?
当时,孙微问道。
她记得司马隽的神色有些自嘲。他说,吃多了别的苦,药的苦就不算什么了。
“这不必想也能知道。”孙微压下那些回忆泛起的思绪,道,“谁家孩童不爱吃糖?世子乃天潢贵胄,这等甘甜之物,自是想吃就会有的。”
“甘甜之物,还有蜜饯、蜂糖之类,多种多样。”司马隽却还在抓着不放,“夫人单说饴糖。”
这犟驴,又来了。
孙微只得道:“妾也不过随口一说,恰好说到饴糖罢了。却不知世子小时候,原来有这等爱好。”
说罢,她旋即转开话头:“这些日子,是世子亲自照料妾?”
司马隽看了她,淡淡地说:“是我把夫人带来广州的,夫人病了,我自当负责。若是阿茹在,我没有什么好操心。可宅子里的这些仆妇,皆是生人,也不知底细,我以为还是谨慎为妙。更何况,我也不曾亲自动手,不过在一旁看着些,不费事。”
孙微瞥了瞥不远处的榻,心想,他若是只在那里看着,也确实不费事。
“原来如此,世子辛苦了。”孙微道,“当下,妾已无碍,世子可不必再劳神了。”
司马隽看着她,少顷,应了一声。
他站起身来,忽而又转头道:“我在外院,夫人若有事,门外就有仆妇,令她们来传话。”
孙微颔首:“知晓了,多谢世子。”
目送着司马隽离开,将门关上,孙微躺回床上,长吁一口气。
而后,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张榻上。
自己病中昏睡之时,司马隽就是在那里守着。
心中泛起些柔软的感觉,却又有些复杂。
上辈子,他们虽是夫妻,相处的时日却少。甚至于这辈子,他们相处虽只有一年,孙微却觉得,已经比上辈子厮守的时光多了许多。
譬如,上辈子的她,从不曾得过司马隽这样的照料。因为她每回生病,他总是不在。
孙微不由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想起了自己煎熬之时,这上面的清凉。
司马隽这般待自己,究竟出于何意,孙微不知道,也一向回避深思。
但自己呢?
切不可动摇了心志啊。
心底那个声音又在警告。
他说过,你们是家人。如今出门在外,家人生病,互相照料,何怪之有?
就是这样。
他也说了,只是在一旁看着。病中伺候自己的人,说不定就是那些仆妇。
孙微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睡觉。
——
接下来的几日,孙微很快康复起来。
司马隽得闲时便来看望她,与她一道用膳。
孙微知道,他这几日其实不曾闲着。因为仆妇们说,他时常到城中的街市里去,回来时,总有大包小包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