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作者:
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3 字数:3734
“在下来为王妃采买些香料,”殷闻道,“只是找不到香料铺子,全无头绪。”
“哦?”庾逸道,“此间市集,寻常香料定是不缺的,不过既是王妃要的,想来不限于此。殷校尉这么若要一家一家问,只怕一整日夜问不完。我正巧识得此间行商之人,殷校尉何不随我前去问问?”
殷闻大喜,连声应下。而后,他随庾逸走入市集之中,没多久,进了一间铺子。
那铺子只开半扇门。走进去之后,却见里面庭院宽阔,别有洞天。
有个姓谭的掌柜出来与庾逸见礼,颇为热络。
客套过后,他将庾逸和殷闻引至雅间里,一方形似焦尾的古琴已经安放在案上。
他正要介绍,庾逸却说不必。
“若是好琴,我一试便知。”他说,“烦请掌柜替殷校尉看看他手中的单子,上面的香料,要去何处才能找着?”
谭掌柜应下,将单子接过来,边看边道:“生姜、艾草、藿香是寻常香料,街尾的铺子就能买到。檀香和丁香也有,不过要好的,须得找一找,在下可以替校尉去打听。只是这龙脑香太过金贵,我等蒲圻小城恐怕买不到。这苏合香是何物?在下愚昧,闻所未闻。”
庾逸笑了笑,边调琴边道:“难得我让殷校尉来向谭掌柜讨教,谭掌柜却并不在行,教我好没面子。苏合香出自大秦,西域商人手里有。去找个西域商人问问便知。”
谭掌柜笑道:“原来如此。”而后,他看着单子,又露出困惑之色:“那这一味香料又是什么?小人连这字也不认得。”
庾逸看谭掌柜颇为为难,索性将他手中的单子拿过来。
目光落在单子上的一瞬,他倏而愣住。
“这单子,是何人写的?”庾逸看向殷闻,问道。
“是王妃写的。”
庾逸看着他,似乎有些狐疑:“是王妃亲笔所写?”
“正是。”
殷闻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见庾逸蹙眉盯着那单子。
“莫不是这香料有什么难处?”他问。
庾逸没有答话,却忽而站起身,拄着拐杖,快步离去。
殷闻和谭掌柜皆愕然,面面相觑。
谭掌柜忙道:“公子,这琴……”
远处,庾逸扬声道:“买了,替我送去船上。”
——
船上,孙微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书。
“这书,庾公子可读过?”孙微问那仆从。
“自是读过。今天早晨,小人从书匣里翻出来后,还拿去给公子过目了。公子就是看了之后,说这是
第一卷,可以让王妃先读。小人这才送来的。”
孙微一时心绪纷乱。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看到它。
那书的封面上写着“丰秀文集”。
丰秀,是她祖父孙彧的字。
而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乃是她亲手所写。
小时候,祖父孙彧曾说她字不好,让她抄写这《丰秀文集》,作为每日功课。
孙微记得,自己那时十分听祖父的话,果真一边练字一边抄写,将整整一套文集都抄写了下来。
祖父也果然很是满意,并且将抄稿都收走了。
她确实练得了一手好字,连安宁府的主簿也夸她的字写得好。而自己如今写字的笔迹,就是那时候练就的。
她以为,那些字纸,应当都拿去烧柴引火,或者拿去做了纸样,也可能用在什么地方糊了墙。可万万没想到,祖父竟是将它们都保存下来,装订成册。
然后,还送给了庾逸。
孙微感到一阵头疼。
世间确实有写字相似的人,但她知道,以庾逸的学问,他能辨认得出来是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而司马隽……
想到他,孙微只觉得心跳得愈发快。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要孙微和鲁娴的字迹没有对上的机会,她就没有麻烦。
司马隽见过她的字,却不曾读这文集,所以当下无碍。
而庾逸虽然度过这文集,可并不曾见过她的字,亦是无碍。
所以当下,并非到了绝路。若能将那《丰秀文集》毁了,便可永绝后患。
她当即对那随从道:“余下的几卷不知放在何处?何时能找出来?”
随从没想到这王妃竟如此急切,只好答道:“公子理书向来有章法。同一套书想必在同一个书匣里。”
孙微颔首,道:“我与你一道去。先前,庾公子曾说,我若想看书,可到他的书匣里去挑选。如今既然闲着,我也正好去看一看那些书匣。”
随从答应下来,领着孙微到了放置书匣的舱室。
不料,这舱室颇为逼仄,只一人能进去。
随从道:“此间小人熟悉,还是小人来找。小人将《丰秀文集》找出来,即刻就送到王妃船庐。王妃再有什么想看的,吩咐小人继续找便是。”
孙微原本想着自己能帮一把手,也可再看看,还有什么与祖父相关的遗漏之物。见得如此,她也只得作罢,道:“如此,有劳你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船庐,等关上门,才察觉了异样。
伺候她的仆妇紧张地立在屏风旁,目露恐慌,脖子上架着一把刀。
“妾劝王妃莫要声张。”仆妇后面,探出了一张精致的脸,竟是姚蓉。
她说话仍旧不紧不慢,嗓音轻柔:“若有了声响,便不妙了。”
第219章 报信
孙微看着姚蓉,一动不动。
“放了她。”她冷冷道。
姚蓉笑答了个“是”,随即不知用什么扫过那仆妇颈后,那仆妇随即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妃别慌,妾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她能听的。若是听了,小命不保。妾可是为了她着想才这么做的。”姚蓉收了刀,说道。
孙微知道她并不怕自己马上叫人,她此来,必是有什么事。
心思一转,她镇定下来。
“你要说什么?”她问,
“桓熠死了,桓定正打算找王妃报仇。”
“桓熠是闾丘颜害死的,他找错人了。”
姚蓉笑了笑:“那日桓熠在武昌城外面见王妃,而后就不省人事。这么说来,害死桓熠的只能是王妃,怎会是忠心耿耿的闾丘长史呢?”
孙微没说话,心中飞快计较。
确实,若是将桓熠的死回溯到那日,害死桓熠的只能是她。
不过姚蓉特地到这里来告诉自己,本身就说明了一些微妙之处。
孙微道:“看来,闾丘长史果然一个字也信不得。他曾说,会替我解释,让桓氏相信那日桓熠晕倒与我无关。如今看来,桓氏并不信他的话。”
姚蓉笑了笑。
“照妾说,这事怪不得闾丘长史。桓熠死前,曾短暂清醒过不到一个时辰,这期间,只有桓令仙和他说上话。桓熠死后,桓令仙向她父亲桓熠禀报,说桓熠的遗言就要桓定杀了王妃,好替他报仇。桓定上位全靠一个孝字,怎能不从这遗言?”
孙微道:“如此说来,桓氏上下,竟这般糊涂,只由着桓令仙胡言乱语?”
姚蓉道:“此事,桓令仙固然有错。可归根究底,还是去年她造访寻阳时,王妃让她狼狈而归,以至于记恨到今日。王妃也并非没有一点错。”
孙微冷笑:“桓令仙与闾丘长史在江州撒野,我莫非还不能把他们赶走?”
“话不能这么说,长史对王妃可是十足敬重。”
孙微看着她:“夫人今日来,莫非就是来与我斗嘴的?”
姚蓉道:“王妃责怪长史,妾知晓。是长史没有约束好桓女女君,才最终出了变数。长史自知失信于王妃,心中愧疚,故而他令妾来通风报信,将功抵过。”
她说罢,朝船庐的窗外瞥一眼:“王妃快跑吧,桓定的人马上就到。”
孙微心中一惊,也往窗外望去。
只见岸上,一阵尘头从远处漫起,显然是有一队人马正在靠近。
另一侧,姚蓉已经坐到了窗上:“王妃随妾走吧。听闻王妃水性极好,只要跟着妾凫水一里路,岸上就有接应的人。届时,王妃可以随妾去荆州城。”
孙微冷冷道:“长史还想再劫持我一次?”
“王妃去不去,自是由着王妃。”姚蓉道,“闾丘长史心善,他曾吩咐妾,若是王妃不走,便让妾给王妃提几个醒。第一,莫走水路,江面已经设了关卡,贸然前往便是自投罗网。第二,莫寄望于世子,世子现下想必已经不省人事了。”
孙微的心再度牵扯起来。
“世子怎么了?”她赶紧问。
“桓定要收拾的人是王妃。王妃与其担心世子,不如担心自己。”
姚蓉说罢,对孙微眨了眨眼,轻盈地跃入河中,没了踪影。
孙微明白姚蓉的意思,突然想起了陈望。
桓定要对付她,必定要支开司马隽。而蒲圻县令陈望把司马隽请去,若是为了调虎离山,或者说,心存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