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作者:
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3 字数:3726
周昶不理会这些,却道:“庾逸手中的铁证,是什么?”
“妾不知。”
他又问:“你如何知晓此事?这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竟将这秘密告诉你?”
孙微笑了笑,道:“妾的本事,太傅还不知道么?庾公子说不说,与妾知不知晓,是两回事。妾可是头一个把太傅从庐山挖出来的人,太傅可曾将行踪告知妾?”
“又是那怪力乱神。”周长不悦。
“太傅已经领教过了,有什么好怀疑的?”
周昶没说话,仍抚着须,似乎还在忖度。
孙微由着他,并不多解释。
上辈子,庾逸因在朝堂上怒斥王磡而获罪,最后死在了牢狱里。在那以前,他早知晓自己的下场,于是留下了遗书,交给自己的学生。
他的学生几经周折,终于将那遗书现于世人。
庾逸在遗书上痛斥王磡窃国,其中一条,便是王磡杀害怀显太子。他声称自己存有铁证,可那究竟是什么,并未写明。
不过在那个时候,什么铁证已经不再重要。
太子落在王磡手上,身中剧毒,不省人事。王磡窃国,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世人差的不是庾逸手中的证据,而是起来反抗王磡的勇气。
所以,庾逸用性命谱写的慷慨之言,便如一发爆竹,虽然响亮,却短暂。很快被疲于奔命的人们忘在脑后。
孙微道:“太傅既然知道此事会招来杀身之祸,稍后见了庾公子,万不可操之过急,省得吓着人家。”
周昶瞥她一眼,道:“这自不必你来叮嘱。”
——
没过多久,庾逸来了。
甫一见面,他就向周昶郑重拜道:“晚生久闻太傅大名,请太傅受晚生一拜。”
周昶笑着请庾逸坐下。
他果然并不着急,上茶之后,只向庾逸问起这些年外出游历之事,言谈之间,提起他正在写的书,似颇有拜读的兴致。
庾逸看了看陪坐在周昶边上的孙微,知道周昶见自己,大约是她牵的线。
“此书尚在整理,还未写完。”庾逸恭敬道,“待有了成稿,晚生必先呈与太傅,请太傅不吝斧正。”
周昶笑道:“如此,公子盛情,老叟便厚颜答应,不推辞了。”
庾逸道:“此乃晚生之幸。”
二人又交谈了一阵,周昶仍旧不急于问起怀显太子的事,只说自己得了些大儒的私藏,邀他过几日再到郡主府里来共赏。
庾逸应下,见周昶已经有了些疲惫之色,识趣地起身,向他告辞。
孙微亲自送庾逸出门。
路上,途经着郡主府的花园,孙微放慢脚步。
阿茹知道她有话要对庾逸说,于是故意早走前头,将带路的仆从隔开。
孙微对庾逸道:“妾今日见公子,是要向庾公子赔个不是。”
庾逸了然,笑了笑。
“在下并未介怀,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他说,“更何况,小公子已经来向在下赔过不是了。”
孙微知道他说的是孙乔,心中稍有宽慰:“原来如此。小公子近来如何?”
庾逸笑道:“小公子如今长大了许多,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早前,他还说要拜在下为师。可前几日问他,他却说不想做学问,只想当个武将,上阵杀敌。看来,在下一时的犹豫,竟丢了个徒儿。”
孙微愣住,顿觉难以置信。
庾逸的学问和人品,她是知道的。否则当年,祖父不会对他这般赏识。
再者,庾逸在建康的地位崇高,拜在他的门下,对孙乔的前程大有裨益。
这等好事,多少人盼着也得不到,也不知孙乔怎就昏了头,竟作罢了。
第254章 究问
孙微蹙眉道:“是他不懂事,妾自当将他教训他一番。”
庾逸却道:“在下以为,只要小公子肯上进,无论学什么都是好的,王妃不必心急。”
孙微摇头,道:“公子不知,他自幼只会用弹弓打鸟,并无习武的根基。”
“只会弹弓?”庾逸诧异,“可他却说他会射箭,冬至那日还要去太社参加比武。”
孙微再度愣住。
“且不说这些,”庾逸道,“昨日,在下听小公子说,王妃厌恶的那人,突然离开了建康。此事,可在王妃的算计内?”
孙微心头一振。
这大约是今日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许多天来,她都待在王府里,无从知道孙家的消息。不过她知道,以姜氏对孙郅的嫌恶,此事是十拿九稳的。
只不过孙郅此人是个不甘寂寞的,他能不能老老实实消失五年,便不知道了。
她并不隐瞒,颔首道:“此人非善类,将他支走,对我等都有好处。”
庾逸正要说话,忽而望着前方,道:“世子怎么来了。”
孙微讶然,跟着望去,果然,司马隽竟是来了。
他一路穿过花园,远远地,已经看到了这边。
孙微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司马隽,近来总是这般阴魂不散。为何每回她与庾逸见面,也能被他碰个正着?
待得到了近前,孙微从容地上前,微笑道:“世子来探望太傅?”
“方才我回府,听闻夫人过来探望。”司马隽道,“如今天寒,我也当来问安才是。”
他说罢,看向庾逸:“伯悠也在。”
庾逸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道:“我对太傅崇敬已久,早有拜访之意,只是不得引荐。归京路上,王妃得知了此事,说可为我包办。今日,王妃来探望太傅,我也沾光得了成全。”
“原来如此。”司马隽道,“自从归京之后,你我已经许久未见。择日不如撞日,若伯悠无事,随我到棠园去坐坐如何?”
庾逸道:“突然造访,岂不叨扰?”
“我反正清闲,何来叨扰一说。”司马隽道,“我进去跟太傅问候一声,请伯悠稍候。”
庾逸笑着应下。
司马隽又看向孙微,道:“先前曹松说,府中众人要添置冬衣,要请夫人商议。夫人先回府去吧。”
孙微看着他,见那神色平静,似乎一切皆稀松平常。
“知道了。”她轻声答道。
——
天空覆着厚厚的云,有些阴沉。
棠园之中,菊花仍在盛开,清香阵阵。
“先王这菊园,京中闻名。”庾逸称赞道,“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输清微台。”
司马隽也笑了笑。
“中途让把伯悠截到了王府,还请伯悠勿怪。”他请庾逸在一处亭子里坐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庾逸道:“子珩客气了。看子珩之意,似乎有话对我说?”
“你我自幼相识,虽然多年未见,但也并非外人。有些话,藏我在心里有些时日了,一直碍于无人述说,不得纾解。伯悠见多识广,何不替我解惑一二?”
“哦?不知是什么疑问?”
“是关于王妃。”司马隽道,“王妃虽然身份上是我的继母,可她比我还小三岁,今年不过才十八。她的日子还很长,还有大好的光景。我有时觉得,将她困在府中守寡,着实委屈了她。或是否寻个时机,将她放出府去,让她结婚生子,对她才更好?”
庾逸颇是意外,认真思索片刻,道:“子珩肯为王妃考虑,我着实敬佩。只是你问这是否对她更好,我恐怕回答不了。子珩既全心全意为王妃考虑,何不就去问问王妃?”
“我问过,夫人说她只想在王府里安然养老。”司马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怪人。明明年纪轻轻,却三句不忘一句养老。”
庾逸听罢,不由得笑了:“王妃性情通透,我以为,并不奇怪。王妃待世子甚好,她既然这般说,那便是她的意愿,世子成全便是。”
司马隽却看着他,神色严肃。
“伯悠果真觉得,夫人当真想留在王府?”
庾逸看着他:“此话怎讲?”
“夫人三番几次与伯悠见面,还有通过永福阁通信,我都知晓。”司马隽道,“伯悠是在京师长大的,当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些事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夫人名节无存。且太后对夫人有成见,若是出了丑闻,那便不是能不能留府一说,而是能不能留她一命了。她此举,果真是想留府么?”
庾逸与他对视,神色亦是严肃。
“人言子珩目下无尘,不管俗事。如今看来,也不尽然。”他意味深长。
司马隽道:“夫人是我王府中的人,她出了什么事,我亦不可免责,又怎可全然放任。”
“子珩今日找我来,是为了问罪?”
“我已有话直说,也请伯悠勿加掩饰。”
“我与夫人并无半点逾越之处。”庾逸道,“此事,子珩可尽然放心。”
“我不知夫人为何总要与伯悠见面。”司马隽道,“她不会告诉我。故而只能来问伯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