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3      字数:3705
  
  司马隽讶然,朝车外望去。
  只见孙乔果然拦在车前,见他露面,连忙行礼。
  街市上人多口杂,司马隽令孙乔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你忘了我早前跟你说的话?”司马隽严肃道。
  “记得。”孙乔满面通红,“世子叮嘱过,不许我擅自来找世子。”
  “那么你如今在做甚?”
  “来求世子指教。”孙乔触到司马隽的目光,愈发结结巴巴,“我……我已经练习射箭多日,但仍不得要领……那箭矢无论如何也到不得靶子上,故而,故而……”
  司马隽打断:“你不是说,你擅长射箭么?”
  孙乔哭丧着脸:“我……我那时唯恐被世子嫌弃,对世子说了谎!我实则只会使弹弓,并不会射箭。我本以为射箭和弹弓异曲同工,只要多加练习,必定不在话下。可谁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在司马隽的注视下,再也说不下去。
  司马隽有些无奈。
  逞强好胜,不自量力。放在寻常,他是最瞧不起这样的人。
  “世子生气了么?”孙乔可怜巴巴,“我向世子赔罪,世子饶了我吧。”
  那眼睛,和孙微七分相似。但孙微从不曾在他面前这样认错。
  司马隽深吸一口气,问:“你的意思,我饶了你,那比武就不去了?”
  孙乔连忙把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一般:“我要去!我还要到世子麾下!”
  “我看看你的手。”
  孙乔一愣,张开手掌。
  只见上头道道勒痕,好几处都磨破了皮。
  司马隽不多言,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来,交给他。
  “这是我日常用的创药,你拿回去用,每日一换。切记要用布条包扎好。”
  孙乔看了看那瓷瓶,谢了,乖巧地接过,两只眼睛仍张望着他。
  “习武本就辛苦,痛在皮肉,苦在内心。从戎非轻松之事,你须得想清楚。”
  “我早想清楚了!”孙乔似鼓足勇气,“只是……只是我缺个师父!”
  司马隽气笑了。
  “我给你设的考验,还需我替你解么?”他说,“你若做不到,何必还要那比武?回去吧,我不会帮你。我说过,拿了前三才收你为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孙乔抿了抿唇,低低地道了个“是”。
  说罢,他沉默着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继续在道路上辚辚走着,过了一会,司马隽忽而道:“你们家,搬回原处了?”
  孙乔点点头。
  司马隽望着窗外:“我想起来,前几日孙主簿家的内眷去王府里做客,说是家里有人病了。都大好了么?”
  “是堂姊病了,似乎好些了。”
  “哦?”司马隽道,“听方夫人说病得不轻,是寻了什么良医治好的?”
  “也不是良医治好的。”孙乔道,“二伯母说我堂兄孙郅的命宫与堂姊相克,于是让堂兄到会稽山修行去了。”
  “孙郅?”司马隽想了想,“就是上回,我在你家门外遇见的那位?”
  “正是。”孙乔说罢,颇有些失落,“堂兄是个好人,处处为我着想,还带我四处游玩。只可惜二伯母对他不好,把他逐走了。”
  “他若是这般好,你二伯母为何将他逐走?”
  “因为他并非二伯母所出,而是妾室生的,所以不得二伯母喜爱。”
  “仅此而已?”司马隽问,“你知道他是否做过什么坏事?”
  “那样好的人怎会做什么坏事?”孙乔摇摇头,“我不曾听说。他若是还在建康就好了,说不定还能为我寻一位射箭的师父。”
  三句话不离拜师,司马隽心想,这死缠烂打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是么?”司马隽道,“你才入京不久,对他知道多少?”
  孙乔有些诧异。
  “世子莫非对堂兄很是熟悉?”
  “不熟,随口问问罢了。”说罢,司马隽见着前方到了僻静的地方,于是让邓廉将马车停下,让孙乔下车。
  “今日之事,亦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司马隽道,“莫忘了你我约定。去吧。”
  孙乔一脸沮丧,小声地应了,向司马隽行了礼,转身跑开。
  “世子,回府么?”邓廉问。
  “嗯,”司马隽看着孙乔的背影,道,“谢霄的伤,养得如何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邓廉道,“臣前几日去探望过,能走能跳。不过郎中说,这不是寻常伤筋动骨,须得再将养一个月。谢将军说,年前他要来拜访世子,等过年后,就到江州上值。”
  “他必是在家中待腻了。你亲自去他府上一趟,让他明日开始教孙乔射箭。”
  邓廉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世子要谢将军教孙乔?”
  “不可么?”司马隽道,“让谢霄自己想个办法,不可暴露身份,也不得说是我说的。”
  “可谢将军若问起孙公子是世子的什么人,臣当如何做答?”
  “不是什么人。”司马隽道,“就说我观孙乔筋骨奇佳,打算着收他为徒,让谢霄好生教习。”
  邓廉:“……”
  “走吧,回府。”
  第257章 问计(上)
  崎岖的山道上,孙郅打马前行。
  “公子,公子!”仆从自后头追上来,“方才那乡人不是说了么,去会稽山师另一条道,这一条是去若耶山的,公子走错了!”
  “走的不错。”孙郅道,“我正是要去若耶山。”
  “公子去若耶山做甚?夫人已经遣人往会稽山知会了禅寺中的住持,安顿公子念经修行。若公子不去,被夫人知晓了,又要跟主人告状。到时候主人发怒,公子要何年何月才能回京啊?”
  “哪里来那么些废话!”孙郅不悦,呵斥道,“那恶妇以命宫相克为由让我离京五年,谁知道克到何时?更别说父亲。他耳根子软,任由着那恶妇兴风作浪!我一番辛苦,在叔父那边布好了局,难道还不是为了他?他倒好,竟是听了闲言碎语就要将我逐走!”
  孙郅越说越气,啐了一口:“父亲发怒,由他发怒去。他既依靠不得,我便只有靠我自己。”
  那仆从怯怯地问:“可公子眼下一无所有,又作何打算?”
  孙郅将目光投向远处,道:“我前阵子听闻,王尚书的幕僚之中,最受他器重的红人,是一个叫李陌的。他碰巧就在若耶山修行,我如今便是要去见他。”
  “那会稽山……”
  “谁爱去谁去。”孙郅冷笑,“想把我困在山上,做梦。”
  若耶山上,宝胜寺山门紧闭。
  孙郅亲自上前叩门,不久,出来个居士模样的书童。
  他看了孙郅一眼,不待孙郅开口,道:“本寺谢绝香火,请善男子另寻宝刹。”
  说罢,就要关门。
  孙郅赶紧上前将门抵住,道:“在下并非来上香的,而是来拜访李先生。还请请小师父行个方便。”
  说罢,他赶紧从兜里掏出一串钱,双手奉上:“这是在下给小师父的香火钱。”
  阿清冷笑一声,问:“你是何人?”
  “在下名唤孙郅,出自吴郡孙氏,父亲是太常主簿孙容,伯父是……”
  “不认识。”阿清不等孙郅说完,已经将门合上,将孙郅挡在门外。
  李陌正在佛堂中抄写经文,听见外头的动静,问走进来的阿清:“是什么人,竟惹得你这般生气?”
  “说是什么太常主簿之子,叫孙郅。”阿清道,“那人好生俗气,竟以为给我塞钱就能见着公子,不知轻重的东西!”
  “哦?有何不可?”李陌道,“我见谁,全由你决定。你若籍此收几个钱,我也并不在意。”
  “公子!”阿清跺了跺脚,“我可是那样的人?”
  “罢了。”李陌笑着摆摆手,“那孙郅可曾道明来意?”
  “不曾,我没问。”阿清道,“自公子从广州归来,总有人上门拜访,将这佛寺也搅得不得清净。这姓孙的,多半也是为了拜入尚书府为幕僚,向公子取经的。公子一向不理会这些,打发了便是。”
  李陌将毛笔在砚上轻轻添了添墨,道:“我听闻,上个月灵虚公子庾逸归京,刚见了太后,便拄着拐杖去了怀安县侯家中。这位孙郅提到的太常主簿,名叫孙容,就是怀安县侯的弟弟。”
  “灵虚公子?”阿清目瞪口呆,“如此说来,这孙郅其实大有来头?”
  “是否有来头,问过不就知道了?”李陌道,“去吧,将人请进来。”
  “可我已经将他赶走了。”
  “他若诚心求见,不会就此离去。若是离去了,你岂不省事了?”
  李陌这话说的十分温和,可阿清知道不容拒绝。
  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打开寺门。
  孙郅仍在。
  他赶紧上前赔罪:“在下如有冒犯,还请小师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