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柠檬九      更新:2025-09-11 11:17      字数:3968
  
  对方还要留她吃饭,严雪拒绝了,“我想早点回招待所休息。”
  想到她陪自家闺女卖了大半天东西,刘大牛媳妇没再留,只一连掸了好几张煎饼硬塞给她,“本来该我带你四处转转,倒让你陪春彩蹲小市场了。”
  正好那桶面糊也见了底,刘大牛媳妇把高的那一摞煎饼拿布盖上,端起来,“我给老郭家送去。”
  “我也去。”刘春彩跟严雪在一起待了大半天,显然还有点不舍。
  她出去帮妈妈开门,等妈妈过去又关上门走在严雪身边,“严雪姐你明天还来吗?我买了二踢脚,明天带你去炸松塔啊~”“炸松塔?”这词严雪昨天也听过,有一点好奇。
  长白山区林业资源丰富,一直盛产松子、榛子、核桃等坚果,但在她印象里,打松子,还是以爬树为主。
  胆大点的直接爬,胆子小的有专门的脚蹬,用一个杆很长的钩子,勾在松塔根部一转就下来了。
  但这种产松塔的松树通常都很高,树枝又脆,有时候看着很粗,一踩就断了。因此年年打松子,年年有人掉下来摔死。
  后来就研究出来了用热气球打,然后同一年,严雪看到两条热气球跑了的新闻。
  一条飘到信号塔附近的时候报了警,遗言都跟妻子交代好了:“我飞走了,你好好生活。”被警察给救了回来;一条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鸭绿江,后来到底找没找回来,新闻没报严雪也不知道……
  刘春彩不知道严雪脑中转过了这么多,特别积极给她讲,“对啊,拿二踢脚炸。冬天松塔干,一炸全掉下来了,咱们就站在底下捡,一天能捡好几千。”
  那可能跟后来薅野菜的人恨不得比野菜多一样,打松塔的人太多,没等到冬天变干就全打完了……
  听闺女讲得夸张,刘大牛媳妇泼了她一瓢冷水,“没有好几千,最多一两千,你也不能自己炸,得有大人跟着去。”
  “一两千也很多了,能打好几百斤呢。”刘春彩弱弱嘴硬。
  看严雪还笑盈盈的,似乎并不觉得失望,她又大了点声,“等爷爷回来我问问他,让他带我们去。”
  “那得等你爷有时间。”有老爷子带着,刘大牛媳妇就不管了。
  刘春彩脸上一喜,立马拽拽严雪衣袖,“那定好了我去找你,严雪姐你不走吧?”
  小年之前肯定是不会走……
  严雪刚要回答,前面突然吵嚷起来,有个眼熟的身影和人扭打到了一起。
  第9章 回去
  刘大牛媳妇对人比严雪更熟,几乎立刻惊讶道:“老郭嫂?”
  她快走几步,严雪和刘春彩也赶紧跟上前,越近越听到完全压抑不住的哭骂,“你们想钱想疯了,就那么点时间,非得赶!非得赶!你们要钱不要命,咋不砸自己?凭啥祸害我们家长安……”
  这显然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昨天祁放通知人的时候,对李树武是因为急着伐完了搞副业才造成失误的事并没有多说。
  和郭家老太太扭打在一起的女人要年轻许多,三十来岁的年纪,应该是正在家做饭,两手还沾着玉米面,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老死婆子你有病吧?跑谁家号丧呢?”
  “你说谁号丧!”郭大娘明显听不得“号丧”两个字,使劲去扯对方的头发,“要不是你家李树武要去弄山利落,能砸到我家长安?”
  “那也是你儿子不会躲,咋没见树武砸着别人?”
  两人互不相让,眼见着郭大娘年纪大,要落了下风,刘大牛媳妇赶忙把盖帘往身后一送。
  刘春彩毕竟小,被这场面惊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严雪手快,立马接到了自己这里。
  有人接就行,刘大牛媳妇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拉人。
  这边动静大,不久附近几户人家也出来了,见状拉的拉,劝的劝,总算把两个人分开。
  李树武媳妇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脸上也被挠了两道,气得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看你儿子就是自找的,砸死也活该!”
  这话太难听,郭大娘那脸色立即由红转白,整个人哆嗦起来。
  刘大牛媳妇赶忙去顺她的背,“你积点口德吧,都是在山上干危险的活,谁知道哪天有个万一。”
  其他人也纷纷说李树武媳妇,还有人推着她往回走,应该也是有所忌惮,她骂骂咧咧却还是被推走了。
  众人这才围上来看郭大娘的情况,问到底怎么回事,显然都还不知道内情。
  刘大牛媳妇倒是知道些,但郭大娘哭成这样,现在说什么都可能会刺激到她,“老顾嫂这唇色不好,我先送她回去。”
  这会儿刘春彩已经回神,见妈妈看向自己,赶忙跑过来扶住了郭大娘另一边。
  旁人见她们这人够了,刚才出来得急又没多穿,大多都回去了,只有一个路过的年轻小媳妇跟了过来,严雪听刘大牛媳妇叫她月娥。
  院子还是昨天那个院子,比起昨晚初见,今日的郭家上空却仿佛笼罩着阴云,分外压抑。连昨晚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都感知到了气氛的不对,看到郭大娘回来怯生生叫了声奶奶,见人太多又犹豫着不敢上前。
  “铁蛋儿你妈呢?”刘大牛媳妇一面和人将郭大娘扶进去,一面问。
  孩子跟她还算熟,奶着声音说:“妈妈去医院了,还没回来。”
  看来是有什么事,郭大娘自己先回来了,只留郭长平两口子在医院。刘大牛媳妇有心想问问郭长安的情况,又怕真问出个噩耗。
  还是郭大娘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长安他,落下残废了……他今年才22啊,才22……”
  郭长安命虽然保住了,但整个右肩膀到手臂粉碎性骨折,腿骨也被那瞬间的巨力压断,今后哪怕能勉强走路,右手恐怕也不能用了。这对一个年轻人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何况他刚和谈了半年的对象订婚,就等年前放假办喜事了。
  众人一时沉默,愈发显得郭大娘嘶哑的哭嚎悲戚。
  严雪心里有些难受,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多宽慰都显得无力。
  她转身去外屋拧了个温毛巾给郭大娘。
  感受到手里的温热,郭大娘有些愣,但还是下意识拿着擦了擦。
  严雪就一言不发,又去倒了杯温水给她。
  愤怒、哭泣、抱怨,都能倾泻心里的情绪,此刻再被温暖所抚慰,郭大娘眼泪虽还没止住,但好歹没浑身都在抽了。
  另几人这才搂了她,低声安慰她命捡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强,说不定以后能康复得不错。
  严雪毕竟是外来的,跟她们都不熟,并没有插话,只瞅着空档问铁蛋儿,“快到饭点儿了,你饿不饿?”
  郭大娘这才想起孙子,见刘大牛媳妇和月娥都要去外屋帮她做饭,挣扎着起来,“我来吧,你们也有一大家子等着吃饭。”
  小儿子虽然出了事,但还有大孙子等着她照顾,她心里再难受,也得强打起精神,不能反给老大两口子添麻烦。
  见她好歹强撑起了一口气,众人又在郭家待了阵儿,才告辞离开。
  临走前,月娥多看了严雪一眼。刘大牛媳妇和严雪熟一点,更直接,“还是小严你机灵,知道提铁蛋儿。”
  严雪只是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是机灵,只是上辈子经历过一样的事。当初也是因为有她,她爸才强打起精神支撑起整个家。
  发生这种事最痛苦的甚至都不是当下,而是过后漫长无止境的不便和无望。
  林场愿意负责任还好,最怕的就是拿不到任何赔偿。
  国内因为经济起步晚,需要花大量时间追平差距,提升百姓生活水平,无障碍这块一直有些顾不上。哪怕是严雪穿越前那会儿,残疾人的出行和就业也都是难题,何况这连改革开放都还要等十年的1969。
  采伐季林场职工都住在山上,本来消息传得没那么快,让郭大娘跟李树武媳妇这一闹,倒是传开了。
  同情郭家者有之,更多的则是在讲李树武一家的不是。
  原本责任就在他们,他们要是心生愧疚,主动上门赔礼道歉也就罢了,结果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说,话还那么难听。
  就连林场招待所的服务员有一次看到严雪,都忍不住跟严雪嘟囔:“成天往家里划拉,也没见他们攒住钱。整天不是吃就是喝,皮鞋买两双,咱这地儿有啥要穿皮鞋的?一到月底就借钱。”
  又过了一天,刘春彩才兴冲冲跑来找严雪,“我跟我爷爷说好啦,咱们明天就去炸松塔。”
  不仅带来了好消息,还带来一双棉乌拉,一双厚厚的毡袜,一副腿绑,都是刘大牛媳妇借给严雪的。
  山上雪厚,棉乌拉里面穿毡袜,再在棉裤外面绑腿绑,才不至于让棉裤被雪浸透,冷到骨头缝里。上山要走的路长,绑腿绑也能促进血液回流,防止小腿出现肿胀。
  第二天早上严雪自己弄好,赶到约定好的集合地点时,刘春彩和刘老爷子已经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