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
柠檬九 更新:2025-09-11 11:17 字数:3961
严雪是喜欢凡事准备在前面的人,提前就弄好了几麻袋锯末子放在仓房。
制作培养基要用的另一样——麦麸,她也找场里批了,正好林场农业队自己就有种麦子。
等祁放下工回来,地上已经被严雪摆满了罐头瓶,都是之前两分钱一个从各家收的,里面按木屑78%,麦麸21%,石膏1%混合好,只剩加水了。
其实原种和栽培种的培养最好用塑料袋,但这年代塑料难得,严雪也只能用罐头瓶子来代替。
祁放一看就觉出不对,看向严雪,“出什么事了?”
严雪也不瞒他,直接将电报递过去,“我之前没跟你说,继刚他有口吃的毛病,我爸过世时落下的病根。”
祁放只看了一眼,便将电报放回桌上,“你准备明天就走?”
严雪点头,一指炕尾放着的包,“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早上出发。”
说着她还把自己写好的注意事项递给男人,男人却看也没看就放下了,转身往外走。
“你去干嘛?”严雪微愣。
男人只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深,“万一这事另有隐情,你就打算一个人回去?”
后面的不用说严雪也知道,继刚好好地待在家里,连门都不出,怎么会又受到惊吓,还严重到需要给她发电报?
但她一个人承担惯了,接到电报后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祁放。
这让她抿了抿唇,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只是道:“我给你收拾东西。”
祁放微凝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没再看她,转身走了。
回来的时候不仅请好了假开好了介绍信,男人还一手拿着袋饼干面包,一手拎着双女式凉鞋。
“试试。”他直接将凉鞋放到了严雪脚边。
严雪有些意外,“怎么想起来买凉鞋了?”
“关里不是天热?”祁放见她没动,干脆蹲下去帮她解开鞋带。
眼见鞋子解开,就放在自己脚前,男人甚至还要来帮自己穿,严雪赶忙将脚伸了进去。
大小正好,严雪解下来一看,果然是35码的。
“大小怎么样?”明明记得一清二楚,男人还是问了她一句。
严雪刚说了句“正好”,男人又拿起了刚才她给他的本子。
这回没等她问,他已经道:“菌种我去托郭大娘帮你看着。”
雷厉风行,且面面俱到。
以前严雪都是替人操心的那个,还是头一回有人替她做这些,反应了下才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夫妻俩走到隔壁的时候,刚好听到里面郭大娘说话的声音,“长安你就再试试,今天不是比昨天多走了两步吗?再试试……”
话没说完,就被重物落地的一声“扑通”打断。
郭大娘那声音耳听着就惊慌起来,“长安你没事儿吧?摔到哪儿了?”
然后是郭长平的声音,“妈你别管他,让他自己起来,他难道还一辈子不起来了?”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听到郭长安的声音。但很显然,郭长安受伤满四个月,开始尝试着走路了。
只是自从郭长安回来,他那屋就一直拉着窗帘,显然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两口子默契地都没有出声,选择了先回去,等郭家那边有人出来,才去叫住了郭大娘。
“让我帮着看着点儿?行啊。”郭大娘倒是没有犹豫,“就是怕我不懂,给你们看坏了。”
“那倒没什么难的,就是得注意点温度。”严雪把本子递了过去。
郭大娘立马叫来金宝枝,“宝枝你过来帮我瞅瞅,长平就没好好念过几天书,还不如不念。”
“那你得让长安来,我也就比长平多念了两年。”金宝枝接过去,也蹙了蹙眉。
郭大娘犹豫了一下,干脆往里走,“那我去让长安看,他念书多。”又回头看看严雪和祁放,“你们不着急吧?”
严雪笑着道:“不着急。”祁放也淡声说了句:“不急。”
郭大娘拿着本子进去,过了一阵儿又重新出来,脸上那点不确定已经没了,“就是凉了烧火,热了开窗,保持在22到28摄氏度是吧?”
估计郭长安是帮她看了,还解释得挺简洁明了。
严雪把五块钱递过去,“我家炕上有温度计,您隔段时间过去看一眼就行,我按临时工给您算钱。”
“就这么点事儿,还算啥工钱?”郭大娘显然没打算要。
严雪却还是塞到了她手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您把钱收了,我才能放心交给您不是?”
郭大娘还在犹豫,祁放也道:“您不接,我们也得雇别人。”
那可就麻烦了,郭家好歹离得近,一个院里住了好几个月,人品也让人放心。
见两人打定了主意,郭大娘就没再推,但人也是够利索,立马出了门,“你们告诉告诉我那啥温度计咋看。”
晚上临睡前,严雪又把第二天出门要带的东西检查了一遍。
两人的换洗衣物、介绍信、吃的……
待查到第二遍,祁放从后面搂了她,还轻轻揉了把她的头,“继刚会没事的。”
很难得的安慰,也很难得有人能从她机械性重复的动作中觉察出她隐藏的不安。
这次严雪没有躲,也没有再怪他摸自己的头,反而吐出一口气,放任自己在他怀里靠了会儿。
就这一会儿,天塌下来先让个子高的顶着,而不永远都是她……
第二天一早,两人锁上门出门,钥匙就用块大石头压在窗台上,郭大娘要用随时可以开。
先坐小火车到镇上,再由大火车转船,船转长途汽车,到达老家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正是六月初,关里收麦子的时间,老家所有的劳动力都在地里,在摇动的金色麦浪间,两人走了一路,也没碰上辆牛车驴车。
祁放把两个人的东西都接过去提着,忍不住看了看严雪的脚,“你没事吗?”
“没什么事,走之前就好得差不多了。”
严雪说完,发现男人依旧低眸注视着自己的脚踝,不禁想起那天两人的冲突,“是真的没事。”
祁放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是不是到了?”
“嗯。”严雪已经在村口看到了一个熟人,上前打招呼,“五奶奶。”
严家庄一姓一个村,全是一个宗族的亲戚,对方按辈分来说是严父严柏山的堂婶。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家里穷,晚上熬夜也要纺棉花,把眼睛给熬坏了,盯着严雪看了半晌才认出来,“你是柏山家小雪?”
“是我。”严雪说,“我回来看看我奶奶和我弟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跟对方打招呼,就是想提前问问情况,心里有个准备。
五老太太显然是知情的,一听就叹了口气,“那可不太好,本来继刚上回受惊就没好利索,前几天不知咋了,又给吓着了,成宿成宿发高烧。二嫂到处给他找大夫,是中医也看了,西医也看了,到现在家里还熬着药呢。”
老太太显然破四旧没破彻底,还压低声音跟严雪说:“照我看,说不定是啥邪病,不行你回去商量商量二嫂,找人看看……”
严雪哪有心思听她那些猜测,匆匆道过谢,就和祁放一起往家里赶。
赶到严家小院的时候,严松山一家都去割麦子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二老太太面前炉子上的小药壶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老人家就拉了个蒲团坐在泥炉子前,手里一个大蒲扇,听到动静转过来,一看是严雪立马站起身,“小雪回来了。”
“奶奶是我回来了。”严雪应了声,就要往东厢走,“继刚他现在怎么样了?”
却被二老太太叫住,“继刚现在不住那,在我那屋。”
严雪脚步当时就顿住了,却也没着急往正屋走,而是推开东厢的门,往里看了看。
果然二老太太提醒她,不仅仅是因为严继刚现在在她那边。
不然就算人暂时搬过去,方便她照料,严雪回自己家放个东西又怎么了?
“怎么了?”祁放就跟在严雪身后,见她停在门口,脸色并不是很好,也朝里扫了眼。
和他们在郭家租的差不多格局的两间小屋,只不过东北房子宽,通常在六米到六米半,有些人家会打上南北炕,老家这边只有四米多。
进门是厨房,收拾得还挺干净,就是太干净了,柜子、米缸全是空的。
大地锅大喇喇敞在那,连个锅盖都没有,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人用过……
严雪面无表情又将门合上,“这已经不是我家了。”
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二老太太叹气,“是我不中用,看不住东西。”
“您再能看住,也架不住有人成天惦记。”
严雪倒还算平静,回头看看祁放,“东西先放去奶奶那屋吧。”
正房西边这一间小屋严雪也不常来,只觉得这次进来,比以往更加逼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