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的心脏跳得失去了节奏，他紧绷的身体在穆峻峰的怀抱里慢慢升高了温度，他没推开，他也推不开。
  “……要是真炸了，穆警官算不算因公殉职？”
  “不算。”穆峻峰说得干脆，景明疑惑道：“为什么？”
  “我进来是私心，不是为人民服务。”
  穆峻峰的话像一颗发射的子弹，穿过了今晚的风、穿过了走廊的黑暗、也穿过了景明的胸膛，嵌进了他的心脏。
  今天如果里面的不是景明，穆峻峰的确不会进来，他是队长，任何时候他都要保证自己可以坐稳大局，能够应对所有随时出现的状况。
  但里面是景明，他怎么坐得住。
  突然的手机铃声让穆峻峰松了一只手，景明立刻从他怀里后退一步，穆峻峰在昏暗中看了他一眼，不太满意地接起电话。
  “怎么样，我听说手术做完了。”是纪元的声音。
  “嗯，送医院了，你那呢？”
  纪元带队追着那个给周方送肾脏箱子的人直接找到了一个诊所，未免打草惊蛇，纪元申请了协助，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大半夜的都到了。
  “抓了，但只是小团体，我准备先带回派出所，我在派出所审过之后再做决定，医院这边的案子你快点结……”
  纪元在电话那头越念叨越详细，穆峻峰听着，眼神却落在景明身上。
  他单薄的身子在走廊的暗色中只有一个影子。
  景明知道穆峻峰在看他，那双眼睛的侵略性太强了。
  双手插进口袋，景明顺着走廊窗户渗进来的月光迎上穆峻峰的目光。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三年前要走……
  第22章 不请自来
  周方跟张媛都活了下来。
  这件事起码半年内都会被人拎起来说，每逢遇见霍主任和景明一定会谈起。
  霍毅中是景明的老师，本科时候就非常看好他，连着读研、读博期间所有论文的二作都有景明的名字。
  何况，霍毅中的年纪大了，景明是正经八百的关门弟子，比一般的学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如此宠爱的弟子半夜给他打电话求他做手术，怎么可能不来。
  霍毅中到医院得知病人肚子里有一颗炸弹的时候，差点打电话骂景明谋杀亲师。
  好在推进手术室后发现炸弹构造简单，霍毅中手速又快，剥离炸弹后留了二十几分钟给警队拆弹。
  一切平安无事。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周方身上的器官没有少，他跟器官交易组织的条件并不是“以物易物”。
  第二天，沈聿怀带着物证科和研究所浩浩荡荡十几人“大军”从岗南里商铺开始了证据搜集。
  傍晚时分，穆峻峰收到物证一点点拼起了这个案子的方方面面。
  “燃气罐、炸弹、医疗器械全都是这个叫‘雪灵芝’的人提供的。”李均田和沈聿怀站在会议室挨个说自己查到的证据。
  “周方电脑里景医生的手术视频、非法器官交易的牵线行为，也都是这个‘雪灵芝’做的。”
  李均田将一张聊天记录截图贴在白板上，“但这个‘雪灵芝’很贼，从ip地址到发货地址，全都是假的。”
  雪灵芝……
  穆峻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聿怀此时也拿出了关键证据，“我们法医比对了周方藏在家里的一把刀。确认和解剖死者腹部的刀吻合，而且这把刀上还有死者的皮肉组织。这是铁证。”
  可是……动机呢？
  周方和张媛都没有醒，这最后一块拼图尚不完整。
  眼看着下班了，穆峻峰也没留下，他正准备打个车，手机却响了。
  “干什么？”一看备注是苏见微，穆峻峰的嘴角就垂下了。
  “你姐现在要给你一个绝佳的攻略景明的机会。”
  穆峻峰挑起半边眉毛，“你要干什么？”
  苏见微短暂地无语，“你这两天没给景明发消息吧。”
  “……他不回我。”穆峻峰瘪瘪嘴，非常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策略。
  那天是不是不该抱他？
  “你真是……景明病了。”
  “啊？”
  苏见微也是意外发现的。
  下午苏见微下班回家，到处找不到她家god，后来发现god趴在景明家的空调箱上。
  苏见微用扫帚赶，用猫条引诱，god反倒跑到景明家阳台去了。
  万般无奈下，苏见微去敲了敲景明的门，许久没人开苏见微还以为他不在家。
  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景明抱着猫走出来，他唇色苍白，病容憔悴。
  “家里有猫你还开窗户。”景明刚说完紧着咳了好几声。
  景明怎么也没想到再一开门，穆峻峰拎着两兜子菜站在门口。
  “咳咳……你怎么来了？咳咳……”
  “我听苏见微说你病了。”穆峻峰侧身一步迈进屋里，景明下意识往后闪，穆峻峰成功脱鞋进屋。
  可进了屋景明才意识到：穆峻峰怎么进来得这么丝滑？
  “我让你进来了吗？”
  景明确实感冒了，从9号楼回来他就发烧，一直烧到了今天早上，中间断断续续的，他睡了醒醒了睡，外卖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听到景明的话，穆峻峰迟疑了一下脚步，然后将菜放在桌板上，像自己家一样走进了厨房，一眼就看到没吃几口的外卖。
  “我给你做点粥，买了点小菜，你也别想吃什么好的了，先把病养好。”穆峻峰把外套脱下来，里面是件黑色短袖。
  “你家里别是没有锅吧……”
  穆峻峰在那断断续续地嘀咕，景明就坐在沙发上，开放厨房是和客厅连在一起的，景明能看到他。
  没一会儿，菜板就传来了规律的切菜声，景明昏沉的脑袋靠在沙发上，越来越困。
  最后睡着了。
  煮粥的时间有点长，穆峻峰看到景明睡着了，就拿起沙发的毯子给他盖上，看着卧室温馨灯光下的景明，穆峻峰心上有块地方塌了。
  那是他故意竖起的围墙。
  打三年前离开，穆峻峰就一砖一瓦垒砌了一堵墙，他逼着自己不回市区，他怕自己的任何动线给景明带来难以预估的危险。
  而一切都在这一刻都塌了。
  三年长也不长，短也不短，穆峻峰吹着海风等消息，他本以为半年一年也够了，直到景明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他才意识到这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放弃一个人。
  那一刻他慌了。
  可也只是慌了，他如果真的回来，那万中之一的意外他承担不起。
  厨房炊烟袅袅，沙发上的人呼吸平稳，穆峻峰坐在景明旁边，陷入了回忆。
  三年前的一天夜里，穆峻峰一直蹲守的受害人受伤，因为距离医院非常近，所以直接开车送进了急诊。
  那天普外的值班医生是景明，会诊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一脑袋磕在床头柜上，痛得他蜷成了一个虾米。
  “诶呦，你小心点。”
  被声音吸引进来的护士长从旁边的冰箱里拿出个冰袋递给他。
  景明边接过来边捂着脑袋往楼下跑。
  大概是睡得不清醒，电梯门一开，景明闭着眼睛就冲出来，一路畅通，却在进会诊室的时候，又一脑袋撞在了穆峻峰的后背上。
  “诶！”景明彻底撞清醒，“怎么还站在门口挡路啊！谁啊！”
  结果抬头一看，一个帅哥正眨巴眨巴眼睛，奇怪地看他。
  景明白了一眼，“让开啊！”
  穆峻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他眼角泛红，一双长长的眼睛带着几分埋怨，穆峻峰下意识产生了几分歉疚来。
  纪元正巧此时抱着水跑回来，“怎么样了？”
  景明没搭理这俩人，转头就进了会诊室，还嚣张地关上了门。
  起床气大概是有一点的。
  穆峻峰被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纪元觉得他很奇怪，“你干嘛？让他吓到了还是让被害人吓到了。”
  “你看见了吗？”穆峻峰指着关上的门，“我上学跟你说过的，长得好看的帅哥。”
  纪元的表情在十秒内飞速变换。
  上大学的时候穆峻峰说自己的择偶标准是长得好看的帅哥，这么多年，纪元就没见过他说的“长得好看的帅哥”。
  可照穆峻峰的意思，这是一见钟情了？
  纪元可是没想到穆峻峰这一出一见钟情竟然真就磕磕绊绊持续了三年之久。
  “你俩家属吗？”
  门忽然打开，景明探出脑袋，这回换上了一副笑脸。
  让人措手不及。
  穆峻峰一下眼睛就亮了，他连忙摇头笑着说：“不是，他是我们的嫌疑不是，被害人，我们是警察。”
  穆峻峰自信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还贴心地举了好一会儿，生怕景明没看清。
  “我叫穆峻峰，山字旁的峻，山字旁的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