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聿简      更新:2025-09-12 08:50      字数:3295
  “他这是给朕澄清名声去了?”师离忱挑眉。
  乐福安冷哼道,“谁知道这混小子打得什么主意。”异国之人,他怎么着都是瞧不惯的。
  师离忱低敛着眸,不疾不徐道:“听说他们要在千鹤楼摆宴,不如去看看。”
  蹴鞠赛后,宗亲纨绔们打算在千鹤楼铺席吃酒,客请文人雅士。
  但想想近来京都举子众多,鱼龙混杂,便想着等上一等,三日后办宴,顺带筛一筛人选,学识糊弄者可进不了宴。
  “算算时辰,是今夜摆宴。”乐福安从善如流道,“奴才这就叫郞统领去做些准备。”
  *
  黄昏已过,入夜时分。
  为庆春闱到来,千鹤楼的檐下挂了长串的红灯笼,三层高楼打眼看去,笼罩在红光之下宛若有冲天喜气。
  以千鹤楼的价,要摆宴光靠一个人可出不起,哪怕是侯府也得掂量掂量分寸,值不值得。
  所以今日摆宴没有明确的东家,全由几个公子哥们凑钱,当今天子的同胞死得只剩一个不在京都的逸王,除了一个鹿亲王与帝王血脉相近,其他宗亲几乎与圣上挨不到什么边。
  也多亏挨不到边,否则早在圣上登基之前就死透了。
  因此宗亲里,除了亲王与逸王,那么只剩下被封闲职的小郡王是地位最高。
  鹿亲王自不会参加这种年轻人的聚会。
  年轻一辈的只剩下小郡王最有钱,他和伯爵侯府的其他世子出大头,一些公子哥兜里零用不多的出小头,声势浩大的办起了这场春日宴。
  荀嵩一进门就被中央台子上起舞的舞姬吸住了目光,“好大手笔啊,这不是翠柳阁的头牌清倌芍药姑娘吗?她可是一年只登台三回,千两黄金难买一回出山啊。”
  说话间,他发觉同行的穆子秋似乎心不在焉,拿扇子在手里拍了拍:“世子爷!回神了!”
  穆子秋兴致缺缺,“没什么好瞧的。”
  荀嵩耸耸肩,在周围打量一圈,“我记得春日宴有给国子监举子发请帖啊,卫珩一怎么没来?”
  “卫珩一要攒钱,在后厨帮工。”穆子秋随手在路过小厮盘里拿了串葡萄,眼睛准确无误找到了在和小郡王推杯换盏交谈的裴郁璟。
  穆子秋提着葡萄入座,面无表情摘一颗抛进嘴里,比起嚼葡萄他更像是嚼厌憎之人的肉,阴阳怪气道:“小郡王别不是被这南晋人骗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荀嵩在穆子秋邻座,一脸高深莫测:“这裴质子眼下可是京都大红人,你瞧他那身打扮,怕是南晋十两黄金得一寸的段锦,金丝绣线,腰别高山白玉,没个千两黄金下不来,扮相如此奢靡,定是深受圣上宠信!”
  京都公子哥们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眼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荀嵩分析得头头是道,引得穆子秋刮目相看,“你还认识这个?”
  “靠我爹的俸禄,我这辈子都买不起,还不兴我了解一下?”荀嵩叹息,“我兜里这点银子,怕是连他头上一颗红珠都买不起。”
  有人在哀叹。
  有人在感慨。
  师离忱在二楼,看着底下的裴郁璟,琢磨着道:“他在宫外一向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宫中是不是太拘束他了。”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倒也不是,裴殿下穿着一向低调,也就今日突然改了风气。”郞义低声回禀。
  周边人来人往,他也不敢说得太大声,俯身靠近了圣上的耳侧,闻到圣上身上独属的淡淡熏香,他镇定地低下眼。
  似乎察觉到楼上视线的窥探。
  裴郁璟在于小郡王说话的同时,抬眼往二楼瞥了眼,目光落在师离忱所在的位置眼底眸色暗了暗。
  视线对上,师离忱唇角带起一抹弧度,好整以暇地举杯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裴郁璟若无其事收回视线,继续与小郡王谈话。
  小郡王情绪有些激动,“本王这等奇才,怎能荒废一个闲散名头上,圣上迟早会看到本王有多优秀!”
  裴郁璟敛去眼中的那点阴翳,笑容虚伪:“郡王说得是极,待您做出一番成绩,圣上自然会褒奖您,这春日宴办得好啊,京都才子齐聚一堂,定能作出旷古奇诗,一鸣惊人!”
  宛若恶魔低语,偏小郡王听进去了,猛地站起身来,举杯呼吁众人:“在座各位不乏榜上有名,文人墨客不拘小节,便开一场曲水流觞!千古留名!”
  一呼百应,在场名士纷纷应和,公子哥们也兴奋地涨红了脸,看客也笑呵呵地要跟去看。
  千鹤楼后院有专门做曲水流觞的水渠,今日人多,要布置的地方多,雅席铺得要大一些。
  参与曲水流觞的多是举子或是有名的文人,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也不会上去凑这个人头,免得在大众面前丢脸。
  肚里墨水没几两的贵公子们,便坐在离水渠不远的席面上,心怀期待的等着瞧热闹。
  小郡王问裴郁璟,“你怎不参与?”
  “我读书少。”裴郁璟低头喝酒神色不明,语气听着似是愁苦,“虽是皇子,可在南晋不受父皇重视,连书阁都没去过两回。”
  此话一出,小郡王眼神立刻从探究变得同情,感同身受地拍了拍裴郁璟的肩,“兄弟,我也是如此啊,我虽读书,可就是读不进去,没关系咱不是这块料,千万别勉强啊。”
  人多聚众,师离忱今日出来得急,没易容,都是些公子哥难免有些是进宫见过他的,他倒是不怕被认出,只不过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找了个树阴偏角的位置坐下,又叫郞义借位挡住了席上的诸多视线。
  郞义一身肃黑,不扎眼,即便有人认出了郞义,也只会认为统领大人是来看热闹的,也有人想来攀关系。
  只不过郞统领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就能吓退这些没经历过风霜的贵公子们。
  曲水流觞的规则,与飞花令有些相似。
  陶制的酒盏从水流上游放置在荷叶上,在浮与水面往下游之,停在谁的面前,谁便要赋诗论文,论不出诗文者,要饮尽酒水。
  也被称之为‘羽觞随波泛’。
  酒盏里的酒水可不是放得什么果酒米酒,而是实打实的烈酒,杯有双耳,底部有些深,口与碗差不多大。
  这一大碗烈酒下去,没点酒量的大概得醉了。
  曲水流觞开始。
  慢悠悠地晃到第一个人面前停下。
  响起赋诗之声,引满堂喝彩。
  荷叶继续往下飘,过了几位文人,又停住,轮到了下一位。
  这一位的作词,中规中矩,但气氛要到位,旁边的纨绔们最会搞氛围,拼命叫好,又是一阵热闹。
  席面端得一派和谐之意。
  “你怎么老看郞统领。”荀嵩古怪地瞥一眼穆子秋,“芍药姑娘就在那边你一眼不看,你看一个硬邦邦的男人,你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穆子秋‘啧’一声,瞪了眼荀嵩,骂道:“滚蛋,你恶心不恶心!”
  谁稀罕郞义了!
  他耳尖发红,不断瞥着郞义后头,露出的一角玄青大氅,连曲水流觞进行到哪儿了都没认真听,满脑子都是想着要不要过去,又怕惊扰了圣上。
  然后。
  他就看到最讨厌的人,干了他最想干的事。
  裴郁璟过去了。
  第51章
  师离忱眼看着裴郁璟明目张胆的走过来,和他挤在一个席位上,还托着他的手,就着他的酒盏,将酒水一饮而尽。
  行为举止奇奇怪怪,令师离忱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怎么,我杯子里的能更好喝?”
  “的确。”裴郁璟扫了眼师离忱的双唇,还在回味酒味,要不是地方不对,他甚至能在小皇帝嘴巴上啃一口。
  离宫两三日,他想开了。
  顺便去取了点经。
  不做得明显一点,这位一心政务的帝王是不会懂的。
  然而师离忱只觉得裴郁璟是精神病犯了,一酒盏砸进裴郁璟怀里,压低嗓音恶声恶气道:“滚远点,别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过来了。”
  这厮这些天太招摇了,人一过来,把一小部分人的目光也吸引过来了,好在大半部分的人都关注着曲水流觞的举行。
  裴郁璟有些不情愿,对上师离忱死亡视线,他噎了一下,通常皇帝笑容和善目光渗人的时候,所代表的意思他很清楚。
  不过圣上很久没扇他了。
  有点想。
  裴郁璟默默起身,心底已经开始期待回宫之后帝王的惩罚,无非就是踩一踩,扇一扇,很轻柔了。
  他有点跃跃欲试。
  ……
  另一头。
  穆子秋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荀嵩左右看看,“有老鼠?”
  穆子秋冷笑,“不,这是仇恨的声音。”
  “不像。”荀嵩评价,“更像是嫉妒,你眼睛都快红到滴血了,子秋要不然照个镜子?”
  穆子秋一拳砸案,他不敢用力引起旁人注意,收了力道,结果就是连酒杯里的酒水都没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