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白夏昼长      更新:2025-09-12 08:51      字数:3334
  他知道楼阙来过,甚至一天一夜都在照料他。
  楚秾昏沉间,醒来过几次,依稀看见了那张脸在他的床边,低头俯身地照顾他,凉意抹过全身,断断续续地持续了许久,然而一觉醒来却再没有任何人影。
  怎么就不见了呢?楚秾有些失落。
  他总得和人道歉也得和人道谢。
  他其实没有任何把人当替身的意思,楼阙当时提了顾觉的名字,他一下被点在气头上,所以就接了这么羞辱人的话,现在冷静下来,他并没有立场去指着某个人说他时替身,这太羞辱人了。
  尤其是楼阙。
  楼阙对他并没有亏待,甚至就物质上而言,优渥得十分厚重,而且在冷宫时,他也知道,楼阙并没有苛待他,甚至他住进来时,冷宫就已经被翻修过一次,还加派了人手持续修缮,冷宫这才有没了阴寒气,装潢宜居,环境适中,他想要种花,第二天就有宫人前来把花房搭建了起来。
  昨天被楼阙照料了一晚,他也想起来许多,他上一次发烧时就是楼阙照顾的他,但是他烧迷糊了,以为眼前人是顾觉,死活缠着人不放,还抓着手塞在头下夹着不放开,但是全是叫的顾觉,没有一句提及楼阙。
  楼阙这才以为自己是替身。
  总该解释清楚的,至少不能带给一个对他很不错的人这么大的恶意,他没想和楼阙倔,但是触及顾觉他就很容易没几分理智。
  他不能否定自己和顾觉之间的故事,一如他不会否定自己和顾觉一场相爱。
  他已经换了一个世界,已经和顾觉再没有可能了,沦为了永生永世的陌路人,如果他不珍重这段感情,那么那几十年就会变为一堆飞灰。
  明春花盛开像是几十年的记忆在眼前展现,他觉得很漂亮。
  ……
  皇宫外,恢宏偌大的右相府中,最为精致奢靡的一间庭院里,传出一堆打砸声响,一脸病弱苍白的小少爷穿着单薄里衣,恶狠狠地举起花瓶往地上砸,嘴部肌肉都被咬得扭曲。
  “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
  “什么叫皇后发热,陛下疾驰进冷宫?神色焦急?”
  “你们有没有好好把我生病的消息传进宫里?”楚秋对着跪在地上的下人吼道。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他们必然是尽心地完成了任务的,楚秋自从那日从皇宫中回来大病一场后,身体和脾性一起恶劣到底,身体被江湖名医医治得好了大半,然而脾气却仍然败坏得像是恶霸,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一顿虐待,下人已经吃足了苦头,无声沉默反而能少些苦痛。
  楚秋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体力衰弱得再举不起任何东西后,才喘着粗气扶着桌边问:“晋王来过吗?”
  “不,不曾。”
  “他近来在何处?是不是往宫里递帖子了?”
  “近来……”下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不得已地开口说:“近来晋王多在南风楼处……也往宫中递了几回帖子,但是皇后都没接见……”
  “……”楚秋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楼宇果然就是惦记宫里那位正宫皇后,正主勾不到手,索性就去南风楼里找个赝品,他病了大半个月,也没见他几面,倒是死活想往宫里钻。
  楚秾这个贱狐狸,他下毒都害不了他,三言两句全是想抢他的东西!
  暴君赏他最珍贵的缂丝袍,他就笃定楼阙心里不见得没有他,肯定就是楚秾牵绊勾引他,所以楼阙分身乏术。
  一定是这样!
  楚秋双眼发红,隐隐疯魔。
  不远的屏风处,一件极为昂贵的缂丝蟒袍被精心地摆放在衣架上,图案生动繁复,堆叠如真,几乎梦幻……
  ……
  皇宫中,觞业跪在台下,开口汇报说:“陛下,右相府二公子用江湖大夫很是妥帖,现下不能下床的身体好了大半。”
  “用得妥帖就继续用,仿明春也一并供应上。”
  “是。”觞业躬身行礼离开理政殿。
  楼阙低头继续在白纸的q版大眼漂亮男人脸上勾了一道弯弯的弧,成了一个微笑。
  很漂亮,有他的皇后百分之一好看。
  第四十八章 暴君的替嫁男后
  楚秾自从那天退烧后醒过来后,他就再也没怎么见过楼阙。
  楼阙一直以来都待在理政殿里不出来,即使楚秾几次主动去理政殿,楼阙也拒不接见他,楚秾无奈,知道楼阙还不想见他,就没有继续勉强。
  楼阙他不常见到人,但是敢敢却经常跑回来,常常楚秾洗完澡到床上一躺,转个身就看见敢敢站在自己床边摇尾巴,浑身洗得香喷喷的,冒着水汽。
  楚秾惊喜地把他抱上床,自己在床上打转了好几圈,把敢敢放在自己身边:“你到底在哪洗的澡啊,居然洗得这么干净。”
  楚秾拨开敢敢的毛发,发现他内里的皮肉是肉色的,干干净净一点污渍都没有,爪子缝也干净得没有丝毫脏污,不是人专门细心洗的,根本不可能。
  “谁给你洗得澡啊。”楚秾拨了拨敢敢胸口的名牌,上面孤零零只有楚秾的名字,但是怎么看都名不副实,他其实没怎么养过敢敢,日日勤恳给敢敢洗澡的人才是真正养敢敢的人:“等我遇见他了,回头给他加上名字。”
  敢敢呜咽两声,脖子上的银制名牌叮当响,他用头去蹭他,毛茸茸的头拂过楚秾的侧脸,楚秾被摩挲得轻微发笑,把敢敢放在自己身侧,他伏在床上,阖目睡了过去。
  楚秾深眠后,床边一小团黑色身影顷刻间演变成庞然大物,毛发茂密,眉眼凌厉威武,双眼之间气势凌冽刀刃,然而他熟稔地团成一团,把他的新娘圈在圆里,长尾扫过轻薄里衣下露出来的一双纤细白腿,心满意足地把头埋首在新娘的臂弯里,一双天生狭长上挑的凌厉双眼里顿时灌满了无数慵懒惬意。
  在略微的暗香缭绕里,他轻微地动了动尾巴,抚过纤细的小腿后换了一个更加贴紧的姿势。
  他的新娘很香,很舒服。
  贴贴。
  楚秾不知道自己每晚都被人钟爱地偷看着,也不知道每天深夜时都会有凶恶的野兽陪在自己身边,皂角香味弥漫鼻尖,一觉醒过来身边就连温度都捕捉不住。
  敢敢还没到早上就跑了,楚秾养狗养得无奈,睡得醒不过来,捉不住敢敢的影子,只能由着敢敢自己去了。
  也不知道一整天自己养的毛孩子天天往哪里跑,楚秾隐约担心,但是每晚都能看见敢敢出现在自己床头,他担心也就少了许多。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了些日子,他和楼阙见了两三面,回回都是惯例到青镜殿吃饭,两个人相对无言,干巴巴地吃各自的食物,楚秾这边家常荤素,楼阙的食物则讲究到配菜都要雕花,圆桌上分为两端,中间像是有一道隐形的线,把两个人划开,两个人沉默着进食。
  楚秾好几次想把话说清楚,然而一抬眼,看见楼阙一双凌厉的眼睛时,又忍不住想到顾觉,相差无几的脸像是魔咒一样,瞬间把他的话封在嘴边。
  无言以对。
  他完全没有从楼阙脸上看到顾觉的影子吗?
  当初说出去的狠话,现在怎么理智地咀嚼,他竟然没法十分决绝地说他毫无想法。
  而且楼阙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再也没有言语,吃饭也是点到即止,碗筷放下就离开,楚秾纠结一阵,对方就已经起身,就算楚秾慌忙叫住他,楼阙也不会回头。
  楚秾无奈,就这么和楼阙僵持着,直到深秋围猎时,合宫上下,礼部内外都准备了一个来月,楚秾作为皇后不得不和楼阙一起出席。
  楚秾坐在楼阙身边,从上往下看着出席的臣子家眷,自己端坐在高位上,能清楚地看见许多人眼光在自己和楼阙之间闪过,有许多探究和质疑,还有许多灼灼烈烈的目光,十分强烈,看得楚秾不舒服。
  人人皆知皇上和皇后冷战已久,满宫中全是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言论,宫里内外都知晓楼阙冷落楚秾,把皇后贬进了冷宫又把人赎出,两个人闹得并不体面。
  尤其听说皇后还大病了一场,皇上只格外开恩探视了一次,连恩赏都不曾有,于是更加笃定皇后不得宠的事实。
  但是对于不得圣宠的皇后,没有人不生觊觎之心。
  起初皇后替嫁幼弟,大多数人都是不耻轻蔑,传言中楚秾被养在乡下庄子里,一身乡土习性,卑劣非常,和自小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楚秋是没法比的,直到今日围猎,极少进宫的官臣亲眷才有缘把高位上一张绝色的美人面看清楚。
  毫无可比性。
  怎么会有人把楚秾和楚秋放在一起比较呢?
  楚秾怎么可能会沦为楚秋的替嫁?
  荒谬至极。
  楚秋最多占个清秀,楚秾才是独一无二的。
  一些胆大的氏族青年,从台下看了楚秾后就再也没挪开过眼目,几乎心神荡漾,情动不已。
  倘若楚秾不是皇后,又从小养在与世无争的庄子里,而是寻常优渥家族中的公子少爷,只怕从十三四岁时就被人开了荤腥,夜夜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