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绝自然生气。
  陆惊绝没动林霄冉，不过是因为林霄冉是楚秾表妹。
  “有我在，何须他逆天改命。”陆惊绝说。
  “往后余生，我们定会厮守到身灭。”
  “而你，在我们两个死后千百年，都望不见衡阳门的出头之日。”
  陆惊绝落下话语，冷质的声线犹如寒玉，彻骨冰凉。
  林霄冉还没反应过来陆惊绝话里是什么意思，门口就被人一把推开，她错愕望去，看见楚秾难得的冷了脸。
  楚秾目光直直地看着陆惊绝，陆惊绝也在低头看他，两相对视，两个人无言。
  “表，表哥？”她刚说完楚秾坏话，心虚得很，一看到楚秾，反而没了底气。
  “把她带下去。”楚秾说着，目光却看向陆惊绝。
  “表，表哥！”林霄冉还在挣扎着，被人拖了下去，魔殿里只留下楚秾和陆惊绝，侍者合上了门。
  楚秾看着陆惊绝，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惊绝低头看他，没有言语，但是脸上阴沉消散得一干二净，目光静静地看着楚秾。
  “回答我！”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同你想的一样。”
  “你疯了吗？”楚秾气红了脸，他伸手捏住陆惊绝的手臂，张着嘴，不知如何言语：“你是魔神之躯……你居然活不长了……”
  陆惊绝三年五载内以绝顶速度踏破修炼征途，他看似天赋异禀，卓绝超然，但实际上，是以他的寿命为代价在逆天而为。
  他人修为没上一层，寿命增加数百年，而他会大减寿命，陆惊绝修为已然登顶，他的寿命已经退无可退。
  往后百年，陆惊绝除去能力通天外，与一个普通凡人无异。
  寿命短暂，年过衰老，他再没有修仙长生之能。
  “我怕你不等我。”陆惊绝对着楚秾的眼，他说：“天朝有玉辛，仙门有宿羽，我以为你厌恶我。”
  楚秾气极。
  “我何尝说过不等你，我何尝说过自己会要婚配嫁娶！”
  “我要是当真要成家，我弱冠那年就已经有书童通房了！”
  “那又如何？能快总是要快才好。”
  他只是想要快些回来娶他，他从未想过楚秾会喜欢他，而即使他知道楚秾愿意等他，他也还是会逆天而为。
  “那你也不能用你的寿命……”楚秾手捏着陆惊绝的手臂不放。
  他心疼陆惊绝。
  但陆惊绝按住他的手臂，沉声问：“如果我在魔渊里修炼五年十年再杀出来，你是过了修仙界几百岁中的不过须臾的十年，还是过了凡人不足百年的十年？”
  “……”楚秾手一下顿住。
  “倘若我顺应天命，二十年再杀回来。”
  “你是要我强逼你抛家弃子，还是要让我强娶将过天命的凡尘郡王？”
  “那么，二十年过去，我还有几年可以同你相守。”
  “你百年后，我又如何渡过近千年的余生？”
  “寿命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陆惊绝说。
  他在魔渊的那三年，每天都不敢松懈，他害怕时间过得太快，他抓不住楚秾的手，能最短时间内拥回楚秾，又没有漫长的孤寂余生，最是合适不过。
  “你……你……”楚秾望着陆惊绝，说不出话。
  “都过去了。”陆惊绝揽住楚秾，抚过他的背说：“我们还有余生。”
  楚秾埋在陆惊绝颈脖里，泣不成声。
  闷闷地应了声：“嗯。”
  他们都心疼对方。
  他们都爱着彼此。
  楚秾哭得浑身发颤，陆惊绝俯身吻了吻他的发丝，勾着楚秾的腰把他抱起，看向了魔殿深处那张行榻，楚秾红眼同他对视，却没放开他的颈脖。
  陆惊绝抱着楚秾，稳步走向那张行榻……
  ……
  楚秾和陆惊绝新婚后，楚秾就和陆惊绝住回了已经荒废的陆家，陆惊绝是位高权重的魔主，威慑各个仙门，楚秾则接管了魔渊，成了魔渊货真价实的君王，和天朝对接，建立两界秩序，但是对外对内都和在天朝一样只称郡王，起初还有魔人不服，但是三年五载之后，魔渊欣欣向荣，生机盎然，倒是没有人再敢反对。
  甚至某些情况下，楚秾的地位在魔人心中比魔主还要高，而人魔两界开始交融，修仙界中，魔人比仙门人士还要多，楚秾身为凡人，几乎荒唐地取代了玉门的位置。
  人魔两界，楚秾的话语权最高，最受人敬仰。
  但他只做了不过三十年的郡王，就同魔主陆惊绝一起禅了位。
  他们回到了陆家，过上闲云野鹤的闲适日子，昔年仙门世家，今日已然成为普通民家，楚秾养花种草，陆惊绝种田打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真正正的成了最为普通的凡人。
  他们又在陆家共度了三十年后，在一个朗朗晴日一起薨逝了，手边是刚煮好的春茶，脚下还有两只猫在打转。
  猫缠着他们两个的腿脚，叫了一声，一季温暖的春就过去了。
  凡尘须臾的百年，也就过去了。
  第八十八章 深渊boss的祭祀新娘
  正是烈夏，风声喧嚣，日光暴烈着高高悬挂在天空之上，烘烤一般，无数人却顶着如此烈日熏风，堆挤在叶兰国的最为邪恶又最为被人畏惧的刀刃峰口处，睁着一双眼，看着悬崖口，被皇室侍者紧紧押住的少年。
  少年身形纤薄，骨肉匀停，肤色雪白，一双极致乌黑的眼眸像是黑曜石打磨出来的玉，乌发细碎散在他的眉骨上，唇色嫣红，浑身上下也穿着一身东方绣制的新嫁娘百褶红裙，风吹过，他额头的碎发四散开，露出饱满洁白的屋头，眼眸像是一剪神湖被吹皱。
  毫无疑问，少年他是极为漂亮的。
  他简直是上天赐给人间的礼物，跨越性别，又战胜性别，站在悬崖风口处，像是摇摇欲坠的神明。
  让人为之心神摇曳，崇敬爱慕。
  但是很可惜，漂亮的少年不是神明，甚至相反，他是全叶兰帝国最为声名狼藉，为人诟病的皇子，也是被四十年一次的皇室抽签中，被选中的祭品。
  据说这位皇子品性卑劣，行事乖张，骄奢淫逸，又愚蠢难堪，面容丝毫没有皇室的半分痕迹，十几年来为叶兰帝国皇室所不喜，甚至连皇室之名都不曾冠到他的头上，他和他那位纯东方血统的卑贱母亲一个姓氏，有一个东方名字，叫楚秾。
  楚秾虽然没有皇室半分相似的长相，却完美遗传了他母亲的东方血统，乌发红唇，白肤黑瞳，他自小就以绝顶的美貌闻名整个帝国，然而行径实在低劣，完全糟蹋那幅美貌，人人都痛惜无比。
  但凡楚秾良善端正半点，都不会被如此指责。
  今日祭祀礼将行，无数民众都纷纷跑来祭祀高台下来看他。
  他们平日里虽然听闻皇室许多情况，但其实身为平民，他们并没有资格同皇室见面，他们最多就是在马车外瞥见过楚秾皇子一眼，他们无比好奇改时间何种美貌，而现如今一眼看见，他们竟是惋惜浓厚。
  这样的漂亮美人，竟是要成为深渊魔主的祭祀品。
  他们往后只怕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漂亮美人了。
  所谓祭祀品，即是献给深渊神主的礼物，每四十年一次从皇室中挑选具有皇室血统的人，被行礼官在祭祀高台上，用最为严苛的礼数奉送给深渊神主，以回报深渊神主对叶兰帝国的恩赐。
  虽然名为祭祀，却是一场被冠上神圣名义的死刑。
  相传深渊神主眠居在悬崖无尽之下，在浓黑死气的深渊里，深渊下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只有无尽的黑暗。
  数百年来，被选中的皇室成员，被当做祭祀品奉送给深渊神主后，再无人回来。
  要么摔死在万丈之下，要么全身骨折，水米不进以至饿死。
  一百多年前，那位叱咤风云，健硕强大的大光明将军，也是被选中奉送给深渊神主后，再也没有了消息，一代战神折毁于祭祀高台之下。
  高强伟大的战神尚且如此，何况是远比普通男人更加纤薄瘦弱的楚秾。
  人们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全都有所遗憾。
  怎么就偏偏是楚秾呢？楚秾怎么偏偏就是皇室成员呢？
  偏偏是一位如此秾丽惊艳的皇子被选中，倘若他生在普通百姓家，甚至是生在贵族中，一定会有人原谅他的一切任性卑劣，会有大把的人排队爱他，他们会极度热爱地奉给他玫瑰，把全世界最璀璨的珠宝送给他。
  但他生在了皇室，对于品性行为最为严苛的皇室，又有一个懂事早熟的弟弟蓝斯。
  多余又无用的花瓶皇子被选中成为祭祀的牺牲品，皇室并不惋惜犹豫，他们甚至任用花瓶皇子昔日好友和爱人作为行礼官，一起把他推下悬崖。
  他们情不自禁地同情可怜这位漂亮美人，目光更加不舍得离开站在高台处，衣裙翻飞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