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作者:白夏昼长      更新:2025-09-12 08:52      字数:3294
  “……”楚秾跪在香鼎中满插着香火的佛像前,看着病榻边的一出闹剧,觉得荒谬至极。
  不信医理,反信小妾的膝下。
  祈求的庇佑反而成了保命的手段,他没正经上过什么私塾,却也觉得这大户人家,着实荒谬得很。
  楚秾心里思绪百转千回,然而面上却和顺听话,跪在佛像前,捏了佛珠低头跪佛。
  沈老爷情况安稳了下来,大夫都瞪了眼睛,望着楚秾表情也不一般了,连忙开了药让丫鬟下人去煎。
  楚秾皱了眉,看了佛祖一眼。
  他这一跪还真有些什么?
  不过这是好事,他是以冲喜的名义抬进来的,如果他没有半分作用,他只怕会被卖出去,沈老爷机缘巧合还真被他跪出了生机,这就是他的功劳了。
  寄人篱下,总得抓点东西傍身。
  楚秾动了动腿脚,继续低头跪佛。
  佛像慈眉善目,金身华丽,圆润福态,在袅袅而升的香火前被晃动着面目,它像是在低头看着跪在蒲团上的信徒,信徒手里的檀香串一颗一颗地转动,轻微的碰撞声响动,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楚秾还在跪。
  他根本不知,那尊佛祖像却早已经变了人,恣意妄为的邪神占了那尊像的位,低头看他并不怎么诚心的信徒。
  神明却比信徒认真许多,几乎把跪成小小一团的信徒整个映进了眼里。
  信徒低眼垂眸,乌发落了几缕在尖尖下巴处,沾了雪白色,桃花眼皮褶皱流畅,眼睫毛微垂,阴影散在眼睛处,鼻梁略微带有弧度微翘,唇珠红尖,指节透白,圆润指甲盖也略微带了粉,秾丽如三月桃花灼灼而放,泛香透骨,他越看越入迷。
  真的很漂亮,远比他看过的任何人都要漂亮。
  邪神起初只是又懊悔自己失控,想来试探这个对他而言十分诡异的小妾的,却一朝成了被叩拜的佛时,他却忘了最初的目的。
  他哪里是神佛,他变成了在暗处窥人的伥鬼,阴暗的,不可袒露的,把人看得一干二净。
  他仍旧记得,那团雪白破开繁重的衣物,会有怎样的柔软和粉嫩,肌理又是如何扭动,脊椎骨如何堆摆,又是怎么样的好看,那两团又怎么样的饱满。
  他太知道了,因为他太知道了,他得意又兴奋,他像是得看到了珍宝一样,自己看得究竟多入迷,他自己却是丝毫没察觉。
  楚秾跪了一天一夜,邪神身处佛像高台,低头看了一天一夜,受了他一天一夜的跪礼。
  斗转星移,日夜交换,邪恶的神明不知道蛊惑两个字的有何种的力量,他强大又自负,恶劣又自私,他连主神位都可以持平,法则无从奈何他,他太任性了。
  所以他草率冲动的跳进了情不自禁的陷阱里,也不知道一朝一夕之间,谁成了信徒,谁才是被三跪九叩的神明。
  而这时不过是他遇见这位凡人的第二日。
  沈老爷的死期被推后了三个月,邪神违背了法则,私自篡改了一个凡人的宿命,强行用神力吊住了他的生息。
  为了一个冲喜的小男妾过得安生。
  小男妾跪得睡了过去,弯着背,脸摇摇晃晃的,安静又乖巧,邪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缓缓抚上他的脸……
  下一刻,有人推门进来,哐当一声,楚秾立刻就被吓醒了,睁开眼挺直腰背,回头看过去,正好错过了那只伸出来的手。
  沈夫人一大早就醒了,沈老爷情况不错,她心情也好得很,特地带了早点跑来主屋给楚秾吃,晃着手帕招呼楚秾过来吃早点。
  楚秾醒了醒神,回过头看了佛像一眼,那只虚空中伸出的手已经撤了回去。
  楚秾应声起身时,膝盖作痛,险些站立不住,他略微停了停,适应了酸痛感后,去了餐桌。
  邪神才走了。
  ……
  夜晚时,安静得只有虫鸣和风声,春天渐渐深去,露水沉重,空气里总漫着一股子潮气,白日里烘晒过的被子,盖在身上很暖和。
  楚秾膝盖跪得发疼,白天闹腾着到不觉得如何,夜晚深静,要入眠时,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绵密的痛感扎了过来,扰得睡眠不得安定,即使昏睡过去了,眉头也一直皱着,时不时动动腿脚,又动痛了,就轻微哼哼。
  夜晚太安静了,有些乱七八糟的神和夜晚融在一起,他潜入了一个凡人小妾房间,站在他的床边看小妾许久。
  还是觉得漂亮。
  乱七八糟的神掀开那层薄被,看丝绸睡裤掩盖间那双缀满青紫的膝盖,凉意拂过,疼痛被消了下去,楚秾脸色终于好了许多,安然睡了过去。
  那位神却没有放开他圆润的膝盖,反而顺着细腻的皮肉往下滑,掐住了那骨节微露的脚踝,又细,又白,还带着红,正好他虎口就可以扣住,整个手掌可以包住后脚跟。
  他想掐这节脚腕骨已经很久了。
  床上沉睡的人不安的动了动,却没挣脱,毫无任何作用。
  邪神手里的力气加剧,他更加不能动弹了。
  沉夜,总是有些漫长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民国的冥婚新娘
  楚秾自从那日泼了沈从祁一身后,就听闻他在房里养伤,许久都没出过屋子,平日里最爱去的戏楼都没再去过了。
  楚秾不用见活阎王,自己松了口气,活得格外自在,而且似乎因为他跪拜佛像有功,他的偏房日日得了好大一批礼物,伙食好了几个档次不止,补品半日一送,偏房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连过往从未走动过的沈家的亲戚偏支也都串门,同他一并热闹。
  表亲家的白小姐是个读过洋人开的学校的闺秀,不爱穿百褶裙,喜欢盘卷发穿洋装裙,人长得也高挑,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白鸽似的,好看又自信,比楚秾还要小上两岁,相比楚清清她要健康健壮许多,沈家人许是就是见多了挺拔修长的少女,才没太注意楚秾的身形问题。
  她同楚秾年纪相仿,她随父母过来拜访后第一眼看见楚秾就生了好感,热切地往楚秾这里跑,还时不时给他带时新玩意,她不叫他姨娘,一直叫他清清。
  临近沈老爷六十五生辰,他虽然仍旧挺尸在床铺上喘气,但似乎身体好转了许多,双喜临门,沈家特地大张旗鼓地要庆祝一番,前半个月就开始张罗了。
  开宴前一日,后花园里沈夫人种了三五年没开的山茶花开了,层叠团荣,望着喜人,她高兴至极,特地在后花园召了一家人喝茶,还特地请了糕点师傅摆了糕点,大小丫鬟伺候着,闲适惬意地晒太阳沈夫人喜欢极了楚秾,觉得他命带福气,给了沈家莫大的福泽,山茶花像是为楚秾开得似的,一定要楚秾出面。
  楚秾不能驳了沈夫人的面子,出了席。
  谁知道许久不见的沈从祁也在席面上,就坐在沈夫人身旁,表情淡漠,时不时会露出一点不耐,沈夫人也不恼,满脸笑意温柔地给他夹糕点,好言相劝地才让他夹了糕点放入口中。
  似有所感一般,沈从祁坐在位置上直直地就冲着楚秾望了过来,表情微妙变动,却没几分好意。
  楚秾皱了眉,他看着沈从祁就有些怵他,他不知道沈从祁还能怎么释怀,但怎么看他都不是好东西。
  楚秾还在犹疑着同沈从祁无声对峙间,白小姐就从他侧边扑了过来:“清清!我可算找到你了。”
  “清清,阿柔,你们都来了啊?快过来吃点东西!”沈夫人望见他们两个,笑着招呼他们过去吃茶,楚秾点了点头要走上前,却目光不自觉地又晃到了沈从祁脸上,提防地紧了紧脊背,下一刻又松懈下来。
  沈从祁上次被烫了手,应当不会再对他怎样吧?毕竟明面上,他算是他的小妈,又有救他父亲的功劳,沈从祁无论如何都会顾及这些的。
  楚秾如此想。
  他走上前,还没踏出几步,就出了岔子。
  沈从祁绊了楚秾一脚,楚秾险些站不稳,他自己连忙贴了一半力在桌子上,他才没有摔倒,他错愕地看过去,又对上那双分明恶劣不屑的眼,自己一下气得脸红,想要指责沈从祁。
  然而他一抬眼,看见沈从祁那双有恃无恐的眼,他在好整以暇地看他,甚至他眼里还有几分兴味,对着楚秾,像是要在看他出洋相。
  一定是有阴谋,楚秾咬了咬牙。
  “怎么了?”白小姐牵住楚秾的手腕,关切询问,楚秾却默不作声地移开手,不让她触碰,他回道:“没什么,就是脚疼了,不小心走偏了。”
  白小姐心思细腻,一眼看穿了楚秾神色不对,悄悄凑到了楚秾耳边说:“我一早有耳闻,那沈从祁不待见你,我们不理他就是了,他这人坏得很,没几个人喜欢他的。”
  楚秾看白小姐嫌恶神色不作假,他觉得快意,找到了盟友一般,不自觉贴得认真,神色也略微晃了晃,看向了沈从祁,他却看见沈从祁表情变了,再没有多少兴味,反而表情冷凝下来,眉眼凌厉的模样略微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