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作者:Theface      更新:2025-09-12 08:57      字数:3606
  机械臂停下动作。
  两位厨师则更加惶恐不安。
  柏尘不清楚甜品哪里让路浔不满,但不想给厨师增添麻烦,重复:我吃这份就好。
  路浔看着他用手里的甜品勺舀起丝绸般的奶油,尝了尝,然后弯了下唇,很好吃。
  虽然这个笑容很淡,眨眼间便敛去,路浔却看得很清楚,心脏游丝般轻盈一荡。
  垂下眼,保持着冷硬声线,那就这样。
  厨师心里松了口气,那请诸位慢用,我继续做菜。
  机械手重新摆放好甜品。隔断料理区域的玻璃再次升起,分开两个空间。
  路浔的顺从让季鹤的视线忍不住在三个人间逡巡了一圈。
  路浔视线游移,似是想看,又不忍细看。
  时衍端坐在椅子里,没动桌前的甜品,只是神情思索地看着。
  站在舞台上让所有人为之迷醉的红发男生感觉不到这些微妙的视线,低着头品尝甜品。
  甜品是淡黄色,散发着水果的香甜。
  甜品柏尘不会多吃。但每次看到这些缤纷的色彩,就觉得心情很好,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刚放下,尘哥。身边的季鹤偏身靠近。
  天才歌手笑起来的时候,那种狐狸般的狡黠感会更加鲜明。
  手里的勺子伸向柏尘的蛋糕,笑着问:我可以尝尝么?
  相比细菌传播,基因疾病和来自宇宙的粒子灾害才是星际公民健康的最大威胁。
  柏尘把盘子向他推去,当然可以。
  季鹤舀了一勺,放进嘴巴里,眯眼认真品尝,真好吃。
  说完,又舀了一勺自己的,伸手凑到柏尘唇边,尘哥,你尝尝我的。
  他笑起来就和眼前紫色的甜品一样。神秘、狡黠,但很甜蜜。
  包间里很安静,旁边两个男生的目光都停留在那只光亮的勺子。
  仿佛这只勺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混合着奶油和蛋糕的甜品盛在光亮的银色勺子里,能想象舌尖触碰时的滑腻。
  柏尘微怔。
  分享甜品是深藏在记忆中的画面。当练习生时,为了保持分毫不变的体重,短时间禁食,严格限制入口食物几乎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身边的同伴会抓住一切出门机会,背着经纪公司,偷偷带回一只纸杯蛋糕,或者一小块慕斯。
  所有人围在一起,分享那一点点甜蜜。十多个练习生,每个人尝一口,能带来一整天的快乐。
  所以,在柏尘的记忆里,甜品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食物。
  红发男生抬眼,看到季鹤脸上的笑意,也笑了笑。低头含住递到唇边的勺子。抿过之后,形状姣好的唇上沾染了奶油。
  于是,小巧的舌尖从唇齿间扫过,卷走那一丝雪白。
  被润湿的唇瓣变得更红。
  让路浔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它比甜品更加香甜,更加滑腻。
  季鹤问:尘哥,好不好吃?得到回答很好吃的时候,笑得像个得到奖赏的孩子。
  路浔觉得喉咙微微发干,吞咽了一下,移动视线,看到时衍一贯淡漠的棕色眼眸,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那个人。
  神情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痛惜、遗憾、挣扎
  因为在一个沉默的组合家庭里成长,鼓手一向把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除了乐队的三个人,还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季鹤,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现在,他的视线却为一个人久久停留。
  路浔觉得自己好似被飞溅的岩浆烫到皮肤,烧灼般的烦躁笼罩在心头,搭在桌面的手猝然握紧,指节突出发白。
  很想站起身质问,你干什么?
  可自己没有立场。
  那个人心里装着的是纪斐!
  路浔甚至回想起,最开始时,时衍为了特招生和韩翊在陨石餐厅面前对峙。在云麓排练的时候,他们偏头接吻。
  相比纪斐对那个喜欢着他的人的冷漠和不在意,时衍好像和他更合拍。
  感觉到包间里悄然改变的气氛,季鹤渐次扫过另外两个人,突然换了话题,尘哥,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之前就听衍哥提过你。
  柏尘诧异地看了时衍一眼。男生棕色的眼眸停留在自己身上,闪烁幽暗。
  他怎么会对季鹤提到自己?
  读出柏尘的疑惑,季鹤解释:衍哥和我提过很多次,说很欣赏尘哥编的曲。包括今晚上这首歌,他也很喜欢。
  脑中猝然浮现出在游学的超级游轮上,他对自己说出一句我不是季鹤时,眼中的厌恶。
  时衍握着椅子的手指收紧,淡漠的眼中露出几分难堪,小鹤,别提这些。
  季鹤继续笑问:尘哥觉得衍哥怎么样?
  这句话像是炸响一声轻雷,随着路浔眼神变化,气氛再次不同。
  下一秒,玻璃再次下降。
  精心炙烤的环颈羽鹅制作完成,机械传送臂将精致的摆盘送到桌上。
  肥美的鹅身完整饱满,经过处理的表皮是紫黑颜色,油润光泽,散发着浓郁香气。
  送餐短暂地打断了刚刚一瞬,但此刻,没人在意这份精心制作的食物。
  季鹤好奇地盯着柏尘,重新问了一遍:尘哥觉得衍哥怎么样?
  他的怎么样,言下之意就是询问柏尘对时衍的态度。这样的问题总是代表着某一类特殊关系的试探。
  柏尘垂着眼,看着面前的甜品。
  时衍喜欢季鹤,但季鹤只当时衍是朋友。
  又或者,是能带来热度的朋友。
  所以此刻时衍难堪又痛苦。
  更何况自己在时衍眼里只是季鹤的影子,以致于难堪和痛苦加倍。
  季鹤并没有觉得不妥,继续这个话题,我觉得尘哥你和衍哥挺合适的。
  路浔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冷冷看着季鹤,季鹤,你无不无聊。
  季鹤笑道:路哥,我在帮衍哥。
  宛如坚冰上的细微裂痕,时衍面容上露出清晰的痛苦,近乎请求:小鹤,你不要再乱说了。
  话音刚落,一道平淡低柔的声线给出答案。
  我和阿衍只是朋友。在其他三个人移过来的目光中,红发男生舒展着精致眉眼,浅灰的眸里寻不到丝毫窘迫,亦或是失望的情绪,很普通的朋友。
  然后,他认真问:可以吃饭么?有点饿了。
  路途的饭菜精致美味,除了这道现场烹饪的黑松露炙烤环颈羽鹅外,还有银鲮鱼子酱沫、跃光鲷刺身、靛蓝香草煎牛排
  因为现场制作,每一种食材的味道都格外清晰,混合在一起,又是别样的味道。
  下半顿饭重新回到和季鹤随意聊天的状态,放下餐具时,已经十点。
  宴会结束。
  一起乘电梯到达酒店大厅。
  里兰再次降下夜雨,柏尘借了酒店的雨伞。
  季鹤还有些不舍,尘哥,接下来我会很忙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柏尘祝福他,你很快会成为全联邦最红的歌手。
  季鹤笑,也希望尘哥你能顺利签约。
  转身的时候,好像又一次看到时衍落在自己身上的空濛目光。
  但柏尘不会去揣摩。
  时衍怎么想不重要。
  他和自己只是最普通的朋友。
  走到路边,抬手,亮着红色灯牌的出租悄无声息地滑停在跟前。
  赫洛的贵族学生都有车,但原身出身福利院,并没有驾照。所以全部出行都只能打车或者乘坐公共交通。
  如翼般的车门往上掀开。柏尘刚要坐进去,被伸过来肌肉清晰的小臂拦住。路浔按住车门,往下合起,不用叫车,我送你回去。
  男生抬起精巧下颌,疑惑注视: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
  路浔不知道怎么回答。很想告诉他,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果实成熟会坠落,阴云密布会下雨。
  自己想看到他,想关心他,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烦闷别开眼,因为纪斐,所以什么都拒绝?
  因为纪斐?
  柏尘嘲弄地扯唇笑了下,没有回答。
  这一刻的沉默反倒像是默认。高大的男生重新垂眸看过来,耷拉剑眉,脸上写着和路浔这个名字毫不想干的委屈,声音黏糊地辩解:我只是送送你。
  或许是他对过往心生愧疚,又或许是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但不重要,柏尘知道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和他无关。
  以前,不管在赫洛还是柏家,我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