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昼打招呼：“邝野。”
  邝野点点头，他性格就沉默是金，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
  林珑拿胳膊肘捣他：“你先去，我和昼聊聊天，等下我自己过去。”
  邝野点头，没有一点意见的自己走了，沉默又温驯。
  林珑走在余昼身侧，又蹦又跳，叽叽喳喳，分享着参军后的趣事、糗事，还有他听来的一箩筐八卦。
  两个人好似回到了上学时的时光，余昼不由得感到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愉快。
  “昼啊，你分到哪个部分了？哨兵是什么样的人，带来给我看看呀！”林珑把自己的情况吐了个干净，又关心起朋友的个人问题。
  而对这两个问题，余昼只能说：“我不在DL13，具体哪里不能说，有规定。我没有结合哨兵，暂时没有这个意向，以后也不一定有。”
  林珑懵逼：“啊？你都参军了，还没有结合哨兵？你不会真要当那个什么独身主义吧？”
  余昼干脆道：“我不想结合。”
  林珑沉默了，慢慢露出担忧的神情，神似说着“你不结婚生孩子老了怎么办？日子哪有一个人过的”的爸妈，叹了一口气：“不想就不想吧，当初安少将那么追你，你也没理他，唉，那般绝色的SSS级哨兵都打动不了你，确实很难再有入眼的啊……你说你，才二十一岁，就这么没有青春活力，铁石心肠，断情绝爱。”
  余昼无语，并有点尴尬，幸好安和意没露面，不然他就说不清了。
  林珑还在唉声叹气，并时不时用“那谁谁家的小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咋还是单身狗”的眼神瞄他。
  余昼吐槽：“收敛点啊你，你又不是我家长，少占我便宜！你再看，再看我可不客气了，林珑啊，你和邝野相处得咋样啊？啥时候要孩子啊？工作干得怎么样啊？跟上级同事关系处得好不好啊？啥时候升军衔呐……”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笑成一团。
  林珑感慨道：“单身狗就单身狗吧，活着就好，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很不错了。”
  余昼有点意外：“呦，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番感悟啊？”
  这小子自从遇见邝野就热衷于催促每一个认识的人脱单，余昼作为他的朋友，没少被强行分享“优质单身哨兵康回内部资料库”。
  林珑的笑容染上伤感：“我参军后先是深化培训，一年前有次扩大化战役，我们那一期新兵参加了……很多人受伤，还有人牺牲了，昼，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说苟兵役……英雄真的不好当，还没有收获荣誉，就先收获了死亡。”
  余昼也沉默了，良久才说：“咱班谁死了？”
  林珑低声道：“副班长，有处防线告急，她去支援，结果防线被突破……她死后，她的哨兵冲进畸变物群里自爆了。”
  余昼有点恍惚，副班长是A级向导，女性，外表艳丽，风情万种，爱说骚话，骨子里却有点保守，也很有荣誉感，她和她的哨兵正正经经接触了两年，毕业才结合，结果两人参军才不到两年就……
  林珑接着道：“班长的哨兵肢体残疾了，他们两个转到后勤上了。还有……”
  他又说了几个人，都是受伤，还有一例精神图景崩溃退伍的，说起时甚至有点庆幸：“昼，出了学校我才发现，你以前老说结合要慎重是对的，等级根本不重要，高相合性才重要，相合性太低，即使勉强结合了，生活在一起也不愉快，精神图景崩溃的概率也更大，幸好我和邝野相合性高！”
  余昼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离开学校还不到两年，这小孩身上那种活泼的孩子气没了好多，幸好他有邝野，两个人能相互支撑。
  林珑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明天有一批伤残士兵要调走，其中有我们同届同校的毕业生，我和邝野说好今天去送送的，你来吗？”
  余昼干脆道：“走着。”
  很巧，送行的地方就在接待处，并且被送别的六个人里还有一个余昼认识的，见了面，两个人都很惊讶。
  余昼：“黑鹭？你机械天赋那么高，没有分配到后勤吗？也上前线了？”
  “没有，后勤都是伤残士兵，只要还能上前线，就不会到后勤。”黑鹭没了右手，脸色还有些惨白，精气神还可以，见余昼看他的伤处，主动道，“这个是因为……当时情况比较危险，你知道的，我体术很一般，只丢了一只手很幸运了。”
  黑鹭的向导是向导中罕见的高个子，比黑鹭高出半个头，身材粗壮，一直紧紧贴在黑鹭身边，眼圈发红：“对不起，你是为了救我，你以后没法再做精细的工作了……明明你的梦想是当机械师……”
  还有两个残疾哨兵和他们的向导，纷纷红了眼睛。
  黑鹭温柔的笑起来：“保护你才是我想做的事，是我太弱了，幸好你没事……只有你不嫌弃弱小的我，永远别对我说对不起。”
  高壮向导搂住他：“也只有你不嫌弃我又高又壮，比别的向导丑。”
  黑鹭伸长左臂，摸摸他的头，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一直很害怕打仗，但是身为觉醒者，又必须来打仗……这样也挺好的，以后我都能安心睡觉了。”
  大家都会意的低笑出声，忧郁的气氛里多出一丝轻松。
  林珑哀叹：“别这样说啊，这里还有要继续打仗的呢！”
  余昼看着大家的神情，忽觉恍然：虽然在和平环境中看不出来，但其实，被鼓励要建功立业的觉醒者，有很多人不适合战争，他们却别无选择地被送上战场，然后被早早淘汰。而占据了总人口数目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其中定有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英才，却被严严实实挡在军队门外，只能做些普通的工作或者靠社会福利活着，他们未必就甘心平庸。
  无论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都被限制太久了。
  此时，在伤感之余，四个大字出现在余昼的脑海里：民心可用！
  第77章 风雨欲来
  与校友们告别后，余昼联系安和意：在哪呢？
  余昼的安全级别提升后，安和意的名字就不再显示*号了。
  安和意：转身。
  余昼转身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和意在他身后的一片阴影中，静悄悄站着。
  余昼招了招手，安和意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余昼面前，低头看他。
  余昼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安和意沉稳道：“刚刚。你心情不好？”
  余昼没有掩饰：“嗯，当年的同学牺牲了，我才得知她的死讯。联邦这一点做的很不好，为联邦牺牲，当为英烈，结果连纪念活动都没有，就一个阵亡名单就完事了。”
  话是顺口就说了，余昼说完才想到，以联邦这种亲子关系约等于无的人文环境，觉醒者等于没有亲人，最重要的人就是永久结合对象，倘若其中一人死亡，永久结合的另一人几乎都会选择殉死，那么……将没有人会在意死者是否得到身后名。
  他大爷的！这操蛋的三观！
  安和意：“嗯。”
  余昼无语的看他一眼：“你嗯什么嗯，对了，端阳提的事你怎么考虑的？”
  安和意：“我没关系，你决定就行。”
  余昼无奈：“自己的事得自己拿主意啊……话说回来，有个问题你注意到没有？我觉得联邦现在的招兵制度有问题，未成年人的觉醒率只有百分之一，成年后几乎不会觉醒，也就是说觉醒者只占了联邦人数的百分之一，这百分之一保护整个联邦，剩下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人数过分溢出，他们在社会上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吗？”
  安和意沉默一会儿，点开光脑：“我问问。”
  他不知道给谁发了消息，只说是要等，两人便先回了房间。
  这种满是军事基地的星球上就不用指望有多好的住宿条件了，接待处提供的房间比宿舍还简陋，只有十五平，一张床带一个卫生间，隐私保护模式是常态开启的，干净整洁无异味。
  两个人在安和意的房间里，听回信。
  “普通人的整体就业率只有46%，其中，3%从事简单重复性劳动，13%从事服务行业，29%从事技术性行业，还有1%是科学研究人员，剩下的人几乎都是靠社会福利和生育津贴活着。”
  安和意看着收到的消息，照着念。
  余昼眉头紧皱，他不是什么社会学人类学的专家学者，但是一个集体中超过一半的人生产力没有释放……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联邦现行制度，有大问题。
  通识课上讲过，七百年前，起源星遭遇生存危机，所有国家与民族抛弃成见组成联邦，经过一百年的共同发展后冲入太空，抛弃了起源星，同年确立为德赛联邦星历元年，联邦现行制度，包括觉醒者管理法案，好像从那时起就开始实行了。
  可是今年是德赛联邦星历627年，也就是说联邦依靠这套制度运转了至少627年，这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