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西塔kk      更新:2025-09-12 09:01      字数:3304
  “在通天阁中他只是一个年轻一辈的普通弟子,但通天阁之外,可并非如此,”裴知岁淡淡道,“目如蓝晶,以海为家,普天之下唯有云崖才能见到这种人。若我没猜错,他便是云崖方氏之中最小的公子。”
  裴知岁停顿了一会,接着道:“至于那个什么……沈卿,她虽不是鲛人,但大抵也是来自云崖的人。”
  经他这么一提,先前与沈卿一同的那个弟子仿佛想起了什么,“对,没错!我与沈卿闲聊时曾提及了故乡,她的确来是自云崖!”
  裴知岁“唔”了一声,道:“那便是了。”
  “既然弄清楚了大致的情况,事不宜迟,我们便兵分两路,”律殊文对楚寒衣道:“刀剑谷中不能没人守着,寒衣,你便留在这里,我即刻动身前往云崖寻找停澜与沈卿的踪迹。”
  楚寒衣却少见地没有听从律殊文的安排:“师叔,让我去云崖吧。”
  第42章 云崖
  律殊文闻言却有些惊奇。
  楚寒衣虽然身上担着个九衢通天阁三阁主的名头,却很少参与各个仙门之间的事情,与其说他是阁主,倒不如说他是一柄镇守在通天阁之上的利剑,审判着一切进犯北域的心怀不轨之人。
  通天阁中其他二位掌事的阁主,邱安阳与律殊文皆是他的长辈,楚寒衣知道这两位师叔平日对自己多有照拂,见他不愿掺和进仙门中那些繁杂的关系之中,便真的从未将这些琐事强加于他。楚寒衣心知自己承了情,于是每当遇上那些只需拔剑便能解决的事情,他从未有过半点推诿与迟疑,对于二位师叔的决定也不曾有半分异议。
  律殊文和邱安阳一样都是看着楚寒衣长大的人,对于他的脾性再熟悉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就没见过楚寒衣主动提出什么请求。
  律殊文默了半晌,一双眼睛带着探究在楚寒衣与裴知岁身上来来回回地瞟。
  他能感觉到,自从这个姓裴的小孩儿来到归寂山之后,楚寒衣整个人都松弛了许多,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日日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冰块脸,甚至偶尔还能与他们说上几句玩笑话。
  而如今他主动请缨前往云崖……说不定其中也与裴知岁有关。
  “也好,那你万事小心,若有不测,第一时间与师兄他们联系。”律殊文没再纠结,索性遂了他的愿。
  楚寒衣颔首:“是。”
  “不过你孤身一人前去云崖到底分身乏术,不如带着你徒弟一同前去,也算是一次历练,”律殊文的视线落在了靠在一旁的裴知岁身上,“如何?”
  陡然被人点了名字,裴知岁回过神来,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没意见。”
  “师叔,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吧,”见他应允的随意,楚寒衣却暗自皱了眉头,“小岁他如今距离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不知哪日便会迎来突破的雷劫了,还是不要随着我东奔西跑了。”
  律殊文:“这不是有你在吗?一个化神期的雷劫而已,想来也伤不到他半根寒毛。”
  楚寒衣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还未开口便被律殊文驳了回去。
  “那就这么定了,你带着小裴去云崖,我留守刀剑谷,”律殊文一锤定音,随即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罗盘递给楚寒衣,“那两个孩子身上都附着我的灵息,你们到了云崖之后,只需循着罗盘所指的方向慢慢找,只要他二人没有性命之忧,这罗盘便能一直为你们指引方向。”
  他拍了拍楚寒衣的肩膀,嘱托道:“那两个孩子,便交给你们了。”
  *
  月明星稀,四野寂然。
  裴知岁屈着一条腿坐在楚寒衣身后,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师尊,还有多久啊?”
  “大抵还要一炷香的时间。”楚寒衣道。
  裴知岁撇了撇嘴,抬手将额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一股脑捋了上去,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早知道要走这么远的路,当时便该问顾飞檐要几张传送符,从凤凰洲到云崖,缩地千里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楚寒衣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住了微凉的夜风,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你不该同我一起来的,”楚寒衣的语气有些无奈,“师叔实在是多虑了,这里有我一个人便够了。”
  裴知岁心安理得地缩在楚寒衣身后,一边用手指绕着刀穗,一边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师尊这是撵我走?”
  “我只是担心你即将要面临的雷劫。”
  “我都不怕,师尊怕什么?”裴知岁满不在乎,“不过就是一道天雷,何况不是还有师尊在我身边吗?”
  他微微偏头回望楚寒衣,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促狭:“师尊,你会好好保护我的吧?”
  楚寒衣下意识回头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呼吸一窒,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应道:“嗯,我会的。”
  裴知岁被他这副仿佛被美色冲昏了头的模样逗乐了,他把下巴抵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闷闷笑了几声,忽然便找回了几分昔日与楚寒衣一同游历的感觉来。
  寄居在楚寒衣识海中的那几年,的确是裴知岁为数不多的快活日子。楚寒衣的识海从不曾对他设防,任由他在里面撒欢打滚也没有一点阻碍。累了便在楚寒衣识海中休憩,睡醒了就与他拌拌嘴,时不时调侃一二,再故意说一些令楚寒衣宕机的活泼话,日子便这般消磨掉了。
  他看着站在前面为自己挡风的楚寒衣,心中蓦地想起了之前在神骨幻境中被迫中止的对话。
  当时楚寒衣想问什么呢?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归寂山上与他相伴数年的白梅,是不是上辈子与他背道而驰却又死在他手中的南渊主,是不是和他一样拥有着过去所有的记忆?
  可就算楚寒衣真的这么问了,又如何呢?他与楚寒衣之间的关系会因为这一句问话而发生什么变化吗?
  这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真的有捅破的必要吗?
  脑海中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蹦了出来,令他莫名有些烦躁。
  裴知岁自由散漫惯了,平日里行事全凭直觉,当了南渊主后更是随心所欲,整个修真界几乎没人能管得了他。也正是这样的性子,导致他讨厌一切需要他权衡利弊的麻烦事,正如此时此刻。
  不过裴知岁向来秉承着为难谁也不能为难自己的原则,想不出结果的事情,那索性就不要再想。他将这些令他头痛的问题团成一团扔出自己的脑海,随即换了一个话题。
  “师尊对于云崖的了解多吗?”
  “知之甚少,”楚寒衣回过神来,错开了与裴知岁对视的目光,“我少年时……游历四方,几乎走遍了整个北域,但唯有这云崖,我却从未踏足过。”
  裴知岁神色微动,好奇道:“为何?”
  楚寒衣却没有马上解答他的疑惑,他沉默半晌,抛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曾与什么人许下过承诺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问得裴知岁有些发懵,他眨了眨眼,不确定道:“应该……没有吧。”
  楚寒衣得了答案却并不惊讶,“想来也是,你这般的性子……”
  剩下的话他没能听清。
  楚寒衣的声音实在太轻太轻,仿若一缕飘渺的云烟,混在耳旁呼啸的风声之中,几不可闻。
  他看不见楚寒衣的神色,只依稀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师尊?”裴知岁纳闷地唤了他一声。
  楚寒衣敛下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我年少时曾承诺过一个人,要和他一起去云崖。只是世事难料,直到如今我也没能找到机会兑现这个承诺,”他语气一顿,语气淡淡,“现在想想,那大抵也是他的一句无心之言,不过是我当真了罢了。”
  一句无心之言却仿佛灵光一般点醒了裴知岁。
  他有些迟疑地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如果当年与少年楚寒衣日日待在一同的除他之外没有别人的话、如果归寂山上没有另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梅花精的话……
  楚寒衣口中许下承诺的那个人,大抵、可能、也许正是他自己。
  他顺着记忆一点一点往回翻找,终于从那些浮光掠影般的片段中找到了一丁点儿与楚寒衣话语中相符合的碎片。
  他也记不得那时哪年哪月的事情了,楚寒衣因一些琐事推迟了回山的时间,待到他处理完那些事情回到通天阁后却发现阁中的人少了大半,他给胥千百发了灵讯询问缘由,才知道是自己错过了来自云崖盛会的请柬。
  云崖的前身其实是一片名为“长洹”的海域,这片海域原本灵力稀薄,鲜有人至,而直到千年前往生剑飞升,神骨四散,其中一块便落在了长洹之中。神骨巨大的灵力改变了长洹的地貌,同时也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天地灵脉,经过数年的沉淀后,长洹一改往昔的平淡无奇,竟成为了北域之中唯一一个后天形成的水下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