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西塔kk      更新:2025-09-12 09:01      字数:3302
  裴知岁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有些想乐。
  “文十九打小便在南渊,敌视北域仙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倒不是特意针对你,他是平等的讨厌北域仙门的每个人。”他打了个哈欠,好奇道:“不过你同他也没见过几面吧,为何不喜欢他?”
  楚寒衣却没立马回答他的问题。
  两辈子加起来,他与文十九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昔日他与裴知岁对面不识,自然也不曾将目光落在南渊主座下的恶犬身上。然而如今再看,却叫他瞧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文十九看向裴知岁的眼神,与他是一样的。
  他垂下眼睫,视线一点点攀上那人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秾丽的面容。
  都说灯下观美人,如今楚寒衣亲眼得见,才深觉此言有理。
  修者到了一定的境界,便能控制自己的容貌变化,延缓自己的皮囊的老去。
  楚寒衣一生中见过太多漂亮的脸,盛气凌人的,楚楚可怜的,极尽妩媚的……然而只有眼前的这张脸才有资格被称为一等一的艳绝,在他心上眼底印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
  他弯了弯唇角,伸手抚上他的侧脸,问道:“你与文十九,是如何认识的?”
  柔软的面颊贴着他的掌心,裴知岁感受着他的温度,回想道:“我同他都曾是夕颜中的死士,他刚来的时候,我已在夕颜数年,按理来说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我之前同你说过,文十九是鲛人。他来夕颜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对如何掩盖自己血脉这件事还不是很熟悉。有一次他出任务受了重伤,力竭之下忘记了掩饰身份,从此便被夕颜中几个心怀不轨之人盯上了。”
  他解释道:“鲛人身上的东西,鳞片、血肉乃至骸骨,都能在南渊里卖上一个很高的价格,人为财死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凡人,同样也适用于南渊。文十九那时候不过十四五岁,还没有你第一次见我时大,差点被那些人玩死……我那时候正好出任务,看到了,就顺手就把他救了。”
  举手之劳,却为他带来了两辈子最忠诚的部下,简直算得上是他做过的最赚的事情了。
  闻言,楚寒衣神色微动,有些迟缓地开口道:“原是如此。”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在意文十九的存在的。
  在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里,是文十九扶持他一步步踏上了南渊的巅峰。文十九是他座下恶犬,手中兵刃,牢牢占据着裴知岁身边最近的位置。无论南渊十二城内部如何动荡变换,唯有文十九的夕颜不动如山,永远隐蔽在裴知岁的羽翼之下。
  他在意的不仅是文十九对于裴知岁的感情,更多的还是那段没能相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他并非优柔寡断的性子,也很少近乎执拗的执着于某件事、某个人,师叔们对于他的评价最多的便是冷静果断,从不瞻前顾后,胡思乱想。
  然而在裴知岁面前时,这些东西却仿佛云烟般消散了。
  他会患得患失,会下意识向他靠近,亦会不自觉地在意那些自己未曾参与的岁月。
  楚寒衣不知道这些情绪的存在是否正确,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些鲜活而陌生的情感,才令他知道自己正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人间,驻足这红尘。
  他沉默了片刻,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缓缓启唇。
  “我其实,有些嫉妒文十九。”
  “……什么?”裴知岁一愣,似乎是被他这话惊到了,连着抛出了三个问句:“你嫉妒?嫉妒谁?文十九?”
  “嗯,嫉妒他。”楚寒衣被他的反应可爱到,脸上的神色也自然了许多,“我偶尔总会控制不住的想,当年万里雪原上,若我能将你认出来,如今的你我又会是怎样的。”
  裴知岁微微阖上双眼,顺着他的话向下想了想,道:“你觉得会是如何?”
  “我也许会带你回归寂山。”楚寒衣答道。
  “若我不肯呢?”
  楚寒衣思索片刻,道:“那我大抵会不顾你的意愿也要带你回去,毕竟你那时候伤的实在是……”他静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我不可能放你在雪原养伤的。”
  “这样啊。”裴知岁笑了笑,道:“我倒是觉得,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情况了。当年那种情况,哪怕你真的将我认了出来,我也不会承认的。对面不识,已经是我能想到的,你我之间最好的状态了。”
  他睁开眼,墨玉般的瞳孔中华光流转,蔓延着浅淡的笑意。
  他伸出手,指尖依次划过楚寒衣的眉骨、鼻梁、嘴唇,轻轻触碰,若即若离,引来了无穷尽的痒意。
  最终,他的手停在了那人颈侧的梅花纹样上,蜻蜓点水般碰了碰。
  他从没告诉过楚寒衣,自己其实很喜欢这个血契纹。
  这个纹样,是他与楚寒衣一同坠入红尘的象征,只要见到它,裴知岁便知道自己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此一生,除却生与死,无论他选择了哪条路,始终都会有人陪伴。
  裴知岁无法拒绝这种永恒,正如他无法真正拒绝楚寒衣。
  第71章 吻
  裴知岁笑了几声,指节屈起,勾着他的衣领向下拉了拉,轻声道:“说起来,仙尊于我也有着不止一次的救命之恩呢……仙尊想让我如何报答呀?”
  楚寒衣配合着他的动作俯下身,一只手撑在他脸侧,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你好好的,别再受伤,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裴知岁眯着眼笑了起来,抬手圈上他脖颈,“仙尊日夜伴我身侧,我哪里还有受伤的机会?”
  楚寒衣撑在他上方,没有回应他的调笑,只是垂着眼安静而专注地望着他。
  “我这样,你觉得不开心了吗?”他忽然问道。
  “谈不上不开心,只是有点不适应。”裴知岁揽着他的脖颈,小声咕哝着:“毕竟我也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是不是?哪里用得着你时时看顾着,跟看小孩似的。”
  “好,我知晓了。”楚寒衣点点头,从善如流道:“都听你的。”
  “这么听话?”裴知岁状似诧异地一挑眉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楚寒衣失笑,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我从前是怎样的?”
  “你从前如何自己不记得吗?”听他发问,裴知岁的语气中添了几分埋怨的意味,“固执,一根筋,还总爱自作主张做决定,好几次我都被你气得决定再也不理你了。”
  听他提及旧时旧事,楚寒衣的眼神有些心虚地游移了片刻,正欲开口替自己辩解一番,便听见裴知岁慢悠悠道:“不过,我并不讨厌那样的你。”
  “……什么?”楚寒衣一愣。
  裴知岁微微偏过头去,侧脸贴上了他撑在自己耳旁的手腕,那张在昏暗烛光下格外艳绝的漂亮面容上笑意盈盈,令楚寒衣莫名联想到凡间话本中专门吸食书生精气的美艳狐妖。
  他笑着回望撑在自己身上的人,在那人逐渐变得痴缠的目光中轻轻蹭了蹭他的腕骨,轻声道:“我说,我并不讨厌那样的你。”
  楚寒衣那副固执的臭脾气自年少时便可见一斑,他总是沉默寡言地游离于人群之外,坚定且执着的守着自己的道义。
  只要是他所认定的事情,哪怕不顾一切,拼上性命也要做到。
  裴知岁深知这点,也曾无数次为此而感到头疼。
  但他同时也明白,正是楚寒衣的那些执着、毫不妥协和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果决,才铸就了这柄于北域之中人人尊崇、无可匹敌的利剑。
  所以纵使他无数次因此而气恼,却也从不曾向他提过改变。
  他欣赏着这样的楚寒衣,更希望他能一直这般一往无前下去。
  他微微一笑,对他道:“你那样就很好了。”
  “……岁岁,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幻境呢?”楚寒衣很淡地笑了笑,望向他的目光痴缠而炽热。他单手撑在裴知岁脑袋旁边,另一只手顺着额角一路下滑,停在了他微微开合的唇瓣上,“一场为我量身定制的幻梦。”
  裴知岁眉梢一挑,打趣他道:“若我真是一只幻妖,仙尊怕是早早死在我怀中了,哪里还能像如今这般活蹦乱跳的。”
  楚寒衣闻言短促地笑了几声,似是赞同。
  “死在你怀里吗?”楚寒衣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笑着道:“听起来也不错。”
  裴知岁扑哧一笑,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往下压了压,“哪怕死了也不错吗?仙尊,你可真是昏了头。”
  烛火摇曳,满室昏沉,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却亮得出奇。
  “楚寒衣,你可不能当皇帝。”他盯着楚寒衣看啊看,忽然便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楚寒衣不解道:“为何?”
  裴知岁笑嘻嘻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你若当了皇帝,岂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昏君了?”